在听到爷爷这两个字时,成东行很自然的联想到了那一世的师尊。师尊在未正式收他为徒之前,正是以祖父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的,可惜老人家早已仙去,而现在的这个所谓爷爷,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概念。
金的光耀,宝石的夺目,在朝阳洒进来的晨辉里,更添了几分令人心动的妖艳。
盯着这枚戒指,盯着戒指下那动作还未停的手,成东行开口说道:“我家住在石方村!”
话语里有着初见陌生人的怚懦,又有着想要一吐为快的决绝。听上去就好像一个经不住糖粒的诱惑,却又害怕被大人发现偷拿了那两个铜板的小孩子的可怜乞求。
听到这句话,葛先生原本就挂着笑容的脸上,现在笑容就越发的舒展了。他知道戒指已经起到了他预设的效果。
“哦。”
葛先生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你家里都还有谁呀?”
虽然那枚戒指还一直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动,他的眼睛也一直不停的盯着它,可是成东行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的眼睛里除了有戒指之外,还开始有眼泪汇聚。
两滴如水一样的液滴,在他眼中汇聚成形后,又很快顺着眼角溢出,然后在他尚还幼小的脸颊上留下两行湿湿的痕。
眼泪有时候就是答案,甚至比答案还更能让人明了。
葛先生看到了那两滴如水一样清彻,却又比水多了一种滋味的眼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换了个问题又道:“你在飞云寨生活了多久了?”
“半年吧!”成东行用手背抹去眼泪,像是计算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飞云寨发生蹋陷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实在忍受不了了葛先生慢文斯理、欲扬又遮的提问方式,二当家直接了当的就开口了。
中气充沛,洪亮的声音如悬梁之钟,让人耳朵内产生如余音般的嗡嗡之声。
葛先生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有些愤怒二当家的盲动,虽然他也很想知道飞云寨地陷的真相,但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使他不得不将那些问题弯曲成最终才可通幽的那条路。
再者说,对一个小孩子这样粗暴的问问题,除了将对方吓哭,还能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可是出乎葛先生意料的是,成东行并没有哭,他只是揉了揉已不再流泪的眼睛,然后愣愣地看了二当家一眼,接着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二当家的音量比之前又提高了一分,话语里除了怀疑之外,竟还隐藏了一丝茫然。
“嗯,我那时候正在后山放马,有一匹马跑丢了,我去寻找,正在路上走着,就听到轰的一声响,我就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漂在了水里,后来就遇到了你们。”说着话,成东行用手指了指二当家。
“你没有撒谎?”
“妈妈说撒谎的不是好孩子!”
“呵呵!”葛先生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撒谎的确实不是好孩子,现在你就是个好孩子,来,爷爷把这个给你。”
接过葛先生递过来的戒指,成东行的双眼中似乎闪烁出了一丝异彩,嘴里甜甜的道:“谢谢爷爷!”
”呵呵呵,不客气!”葛先生高兴的笑着点头。
他现在确实也有高兴的理由,至少他自己认为他已有了这个理由。
从把小孩子摇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开始观察,他想看看小孩子对那枚石质戒指的丢失反应有多强烈。在这中间他甚至还用那枚宝石戒指做暗示。
在看到自己同样也拥有的物体时,人往往会下意识里去找自己的那一个。这在心理学上被称做为心理暗示,比如看到别人手上拿的手机,你就会很自然的想到你自己的手机。葛先生虽然并不懂什么心理暗示,但他的生活经验却让他十分清楚这种本能的人类反应。
看到宝石戒指,小孩子必然会想到自己手上的那枚石质戒指,而事实上他在那一刻也确实下意识里扫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如果那枚石质戒指对他足够重要,或者说他完全了解石质戒指的价值,那么当他看到戒指不在了之后,他的反应就必然会异常强烈。就算他是一个历尽尘世悲欢,心机深沉如海,无论遇到怎样的变化,都可以完全将心事掩藏的世间之心妖,也不可能将那种反应淡化,至少葛先生认为他自己还做不到。要知道,那枚戒指已超脱出了尘世的范筹。而不是尘世之物,又怎能用尘世之心去衡量。
可是小孩子在葛先生眼中的反应,除了那对左手的目光一扫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附加动作。这就可以证明,石质戒指在小孩子心里,也就真的只是一枚石质戒指。
不过就算小孩子会有强烈的反应,葛先生也已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法。
昨天下午他将二当家从睡梦中拉起,除了想暗中打听一下小孩子的来历之外,最主要的是他想要将飞云寨的事渲染得更加可怕和怪异。只有这样,才能足够引起二当家对这件事的重视。也只有二当家的足够重视了,他才能更容易的在小孩子发生强烈反应时将这件事引脱开来。同时也才能更好的为他以后要做的事做掩饰。
不过现在看来,小孩子那平淡得几乎不屑一顾的反应,使他的任何准备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但这并不妨碍他最后决定的实施。这个决定就是,小孩子必需死!并且要死在自己手中,死在没有任何借口,没有任何掩饰,更没有任何怀疑的自己手中。
医生的天职是救人,但若要杀起人来,那双施药去疾的手也同样稳定而坚定。
可是该怎么杀呢?
“看你这孩子还挺机灵,想来在医道上应该有几分天赋,既然你暂时又没地方可去,你以后就随老夫学学开方抓药的法子吧!”看着自接了那枚宝石戒指之后,就一直在手指上比划个不停,眼中闪烁着如一个失了一个旧玩具,又得到一个新玩具的孩子般兴奋又激动的光泽的成东行,葛先生还是笑着说。只是包裹在笑容里的那三分亲切却已经褪去,转而换成了一种严肃,一种身为师长所专有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