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更好更有效地医治山寨内的伤病人员,使山寨不至于减员过快,落云总寨大当家洛云早在二十年前就命人在山寨内建造了三间医房。
这三间医房建造在大殿后三排东北角单独设立的一个小院内,其中两间为普通伤患医房,一间为重症医房。
重症医房在最西边,房间内摆放有三张床和一些医疗设备,成东行被抱进来时放在了三张病床的中间那一张上。
抱他进来的那名小喽罗大概抱人进病房的次数并不少,将他抱进来放下后,并没有马上就离开,而是很有经验的坐在了旁边的另一张床上,等待着葛先生的到来和吩咐。
病床上的成东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无血,身体微曲,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又被掩进了衣袖里。
“你去叫二童进来,顺便让他带一碗清水和二粒收魂丹。”葛先生一踏入病房,就快速的对小喽罗吩咐道。
“是!”小喽罗拱手应声,跟着快步离去。
听着小喽罗的脚步声在远处渐渐消失,葛先生的手抓住了成东行的左手腕,同时将手腕上的衣袖挽了上去,右手食、中、无三指搭在了脉门处的寸、关、尺三穴上。而左手在这个时候也瓣开了成东行微曲着的左手指头。
因为是成年人使用的东西,所以那枚石质戒指的指洞比现在成东行的手指略粗一些,要带上或取下都很容易。当手指被瓣开后,戒指很轻易的就到了葛先生的掌心中。
握住戒指,握紧戒指,葛先生原本已平静如古井的心绪,此时又掀起了涛天巨浪。
“忍住,忍住…”心中似困兽挣笼般的声声低吼,并在低吼中用力的咬了一下舌头。
疼痛如一丝电流,又如一根针。这根针迅速扎在了如膨胀气球般的心绪上。然后那鼓气很快泄去,气球也很快瘪了下来。
手指终于不再颤抖,像往常一样的搭在了脉门上。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傅,水和药来了。”
“嗯。”葛先生轻应,声音和神情都是平日里的冷漠和漫不经心:“药丸捏碎,化在水里喂他服下。”
黑色的药丸化在水里,就好像滴入了两滴墨汁,迅速的逼退着水的清白与晶莹。
被灌下一整碗黑色的药水后,成东行并没有马上就醒来,而看他的样子,反道和没灌药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看到那一碗药被灌了下去,葛先生仿佛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眉稍己经松开,口中也好像长出了一口气。
“过上半个时辰他就会醒来,等他醒来后你去弄些吃的给他,吃过之后再让他服下三松丸和安神归元丹,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就可以回答问题了。不过…”葛先生看着成东行摇了摇头又道:“他的脉相很乱,用这些药并无法治愈,以后总还是会出事的。”
二童并没有附和师傅的话,只是点了几下头,以证明他听到并听明白了。
说完这段话,葛先生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二弟子,然后他站起身子,慢慢地踱出了医房。
风轻云淡,今天是个爽朗的大晴天,东天的太阳才升起不久,还没有完全褪净那一抹如宿醉未醒般的殷红,漫天散射着似乎有一种毛绒绒的辉芒。
走在这毛绒绒的阳光里,葛先生面上神情轻松而自然,给人一种如陶醉又如融合在天光晨光里的情形,但他的右手在这种情形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是紧紧的握着。手心中微冷微硬的那个小物件,让他在这一刻成了这个世上离某些事情最近的人。
这个小东西现在该怎么处置?当然是先藏起来,等到小孩子顺理成章的消失后,以下的事情才能继续发展。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怎样才能使小孩子在发现东西丢了后,不发出惊扰和混乱。只有这样,这件事才能真正的不会引起外人注意。
以前他想过用手上的这个戒指去换,不过仔细一想,才发现这个想法很蠢,蠢得就像那个埋了银子又要立上一张木牌的二货。
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一枚足能换下半座城池的价格昂贵的戒指。再说那枚戒指带在自己手上早已被很多人所熟知,如果突然之间易主给了小孩子,被人看到后该怎样去解释?
怎样?怎样?怎样?被这几个怎样一纠缠,他原本轻快的脚步在不知不觉间就慢了下来。不过稍一停顿后,就立刻又加快了起来。并在脚步加快的同时,他嘴里有些自嘲意味的低低微语道:“怎么钻进牛角尘里去了!”
在被灌着喝下那一整碗黑色的药水之后,又等过了半个时辰,成东行果然像葛先生离去前预言的那样醒转了过来。
而这一醒转过来,他马上就感觉到了胃部那如火烧一样还时时蠕动不止的饥饿感,甚至有些恐怖的是这饥饿感竟还使他的头脑有些轻微的犯晕。
饥饿得让头脑犯晕,这对于成东行来说还是凭生的第一次,由于身体特殊的原因,致使他在刚出生不久就丧失了得享某些感觉的权力。比如晕饿,比如憋闷,比如寒冷酷热等等。
这些感觉虽然并不是什么好的滋味,失去了反而会活得更舒服一些,但是当这些原本已失去的东西,突然间又不再失去时,那种仓促面对,措手不及的感觉就不会再是什么好的滋味了。
就像现在这饥饿得令人犯晕,对于神志来说就未尝不是一种如置身热锅的煎熬,并且锅下的火还越烧越旺。
火越旺,锅越热,煎熬得也就越透彻。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笑了,至少眼中已有了笑意,一种极度渴望的东西突然间得到手的那种极为满足的笑意。
煎熬并不可笑,无论怎样的煎熬都不可笑,但是他笑什么?又或者说,他为什么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