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这么久的马背颠簸,为的就是要知道那里曾发生了什么,现在既然已可以去问,当然就要去问。
成东行被人从马背上抱下来,抱入大殿,在踏过殿门三步处被放在地上。然后那个抱他的人向老者一抱拳道:“报告二当家的。这个小孩好像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
老者从椅子上站起,两步来到成东行身边,用脚尖踢了踢这堆会呼吸的烂泥,眉头微微皱起又道:“刚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就快要死了?去,快叫葛先生来看看。”
“是。”
抱他的那人应了一声,躬身退下,退出殿门后就快迅向别处跑去。
约过半盏茶时,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从大殿的左后方传了过来。
一只修长柔美洁白,指甲修剪得非常仔细,皮肤光滑如少女的手,搭上了成东行右手腕上脉门寸、关、尺三处穴位。
不过这只手的主人却并不是一位少女,而是一名七旬开外的老者。
老者姓葛,名生,又名百草。是落云总寨三当家兼医勤总管。
落云总寨里生活的是一群刀头舔血的人,所以总需要一位医者来处理那些归来时还在流血的伤口。
伤口处理的多了,本是一个略通医理的葛生,渐渐就被人称之为了葛先生。后来就连性冷如秋的大当家都这样称呼他。他真正的名字也就理所当然的被人遗忘了。
葛先生的医术现在已经达到了什么地步?因为没有同项的参考物可以拿来做比较,落云总寨的人谁也回答不上来。但除了称呼他为葛先生这样的尊称之外,还有人私下里称呼他为葛神仙,能药到病除、起死回生的神仙。
听到神仙这样的称谓,葛生或葛先生总是摇着头笑而置之。
他并不认为自己已有了神仙的本领。
这个世上又有几人真有神仙的本领?
不过虽然没有神仙的本领,却并不影响他想要成为神仙。
神仙,什么是神仙?神仙就是无所不能。除了药到病除,起死回生之外,还有更多的一些别的东西,别的事情。这些事情有的甚至可以超乎人的想像。
自己能成为神仙吗?葛先生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虽然没有问过,但并不防碍他去做。尽一切可能的去做。
只所以产生要去做神仙的念头,是因为他在看过一本书之后。更准确的说,那并不是一本书,而是半本,甚至可能更少。
然而就是这样一份内容含量极少的书,却可以给人做神仙的遐想或者道路。葛先生就是这样猜测并推算的,他认为他推算的没有任何错误,可惜的是他没有办法去实践这种推算。书的内容含量实在太少,只如云龙初现般的寥寥数语,让人有捕捉的冲动,却又根本无从去捕捉。
记得这份书是大当家当年在洗劫过一个村寨之后送给他的。这份书单看字里行间确实是一种医学著作。既然是医学著作,最好的归宿当然是送给医生。
不过葛先生在对照了书中的内容后,却发现这份书中所描述的医术,和他以前看过的任何一种医书都不相同。比如这份书中记述的有切脉的方法,而这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没有见过。不但没有见过,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没有听说过并不见得没法用,恰恰相反,事实证明这切脉的方法不但很好用,而且效率极高。常常他用以前所学过的方法诊断不出的病症,用切脉法却可以很轻松的诊断出来。
但仅仅从切脉的方法并不能推断出这份书可以指引人成为神仙,其中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内容。而这些内容看似简单易懂,实则生涩怪僻。用常理或常识根本就解释不通。比如里面提到的阴阳之词。葛先生活了七十几年还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他相信就算他再活七十年,他也不可能听到,因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阴阳这种说法。
在看过那份残缺的医书,产生那种做神仙的念头之后,葛先生就开始了有意识的去收集一些关于讲述神仙方面的书籍。
当然,这些书籍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甚至有些书中的内容还很谎谬,比如一个带在手指头上的戒指,竟可以当做口袋来装东西用。
不,不是口袋,因为还没有哪一个口袋能缝制得像房屋一样大。而那样的戒指却比十几、几十间房屋所装的东西都还要多。
除了能装东西的戒指之外,那些书中还描述过可以载人飞行千里万里的飞剑,只有普通水滴大小,却可以化作汪洋之海的水滴。等等。这些在一般人的眼中不但不会存在,就算会存在,也没有人相信眼睛看到的是真实的事物,在葛先生却相信它们的存在,他不但相信它们的存在,他甚至还希望自己能拥有其中的一样两样。这种希望是真实而没有任何自欺成份的坚定信念。
就因为有了这样的一种信念,所以当他把完成东行的右手脉,转换到左手腕上时,那在衣袖遮掩下,带在无名指上的那枚古朴石质戒指,在衣袖被挽起后,很自然的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古朴的石质戒指,无论是从样式还是色泽上,都无法同这一类之物中如王者般存在的金玉之质相比。如果一定要比,那这个毫不起眼,甚至带上后还会掉主人身价,拉主人后腿的小玩意儿,就只能被扔进垃圾堆里,并在扔的时候,还要“呸、呸、呸”啐上三口口水,以防止这污眼的东西给主人带来如天空云丝般的那一缕秽气。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大概也许可能会为主人带来不祥不洁之气的戒指的影子投入到葛先生的眼中后,他那双自从成为了葛先生以后,似乎永远都半迷着的眼睛,突然间就圆睁了起来。并在这双眼睛睁圆的同时,两道好似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夜里突然燃烧出的闪电般的精芒,从眼中迸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