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午夜后。
起了风,很冷的风。风中夹杂着灰蒙蒙的小雨。
原来,冥界,也是会下雨的。或许冥界没有雨,但,鬼域,一定是会下雨的,因为这个小镇就属于鬼族地界。
小镇的夜晚,比往常都要安静,似乎也比往常都要黑暗。本来不应该这么安静的。自从三批来客到访之后,小镇仿佛受惊的兔子,透着一种惴惴不安的的情绪。
街上,没了往常零零散散飘荡着的人影。
只有风,只有雨,只有黑暗。
戟川也很安静,这只是他的一种习惯罢了,一种整理思绪,谋定而后动的习惯。
三族自两百年前的大战之后,陷入混战的僵持泥潭,谁也抽不得身,明争暗斗长达两百多年,谁也没从谁身上捞到好处。三族势力汇聚小镇,封锁小镇出口,挖出他来,是迟早的事情。但三族均为死敌,他们的斗争无处不在,如今,为了追查冥人下落,三族爪牙来到了这个小镇。奇怪的是,三族明明知晓对方都在这个小镇里,却谁都没有主动挑起事端,出人意料的保持着这份微妙的默契。
他们谁都懂得,猎物已经困在陷进之中,而剩下要做的工作,就是慢慢的筛选,而彼此心里都十分清楚,在猎物未出现以前,猎人必须保持足够的耐心。
很显然,戟川在一次的成为了猎物,三族垂涎三尺的猎物。只是这个猎物,让三族小队感觉到有些无从下手,一个连猎物具体长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的猎人,算是一个合格的猎人吗?
“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你们还是不懂啊。既然这样,那就由我这个猎物先开始吧!”
戟川冷冷一笑,消失在房间里。
小镇外,仍旧沉静。或许三族此刻正在众多的小镇居民中,做魂魄种鉴别,一一筛选出他们的猎物,这虽然是个笨办法,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谁都知道,冥人是没有魂种的。
魍离住的鬼驿管,在小镇的东头,那里离全镇唯一一个出口最近。
罔魄住的诡异管在小镇的中央,这里可以随时应对小镇各个角落出现的突发情况。
而尸族尻於,则是选择的靠近小镇西墙头的鬼驿管,因为这里是小镇最偏僻的角落,也是居民的主要住所。
三个猎人,一个猎物。戟川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猎人。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落单巡查的骷髅武士,现在正是他的猎物,他成了猎人。
猎物与猎人本就没有绝对的分割线,只要合适的时机,猎人,也会成为猎物。
戟川藏在一颗黑色的残木之下,包裹在黑气里,观察着那具白色骷髅,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这具白色骷髅是这个骷髅小队中身材骨骼最为矮小的一个,同时也是能量波动相对微弱的一个。在这一个多时辰里,白色骷髅围着这片居民区绕了三圈,打坐了十五次。森白的骨骼同时散发着白色的烟雾。
这是尸族对魂种的探测方式,白烟散发出去,对碰到的人产生魂种记录,此人的魂种就记录在了骷髅的白烟里,而没有魂种的人,白烟则会对他产生于一种细微的粘附,这种白烟粘附在死灵的身上,相当于是尸族的记号。身为尸族的人,一眼便可察觉出来。这种方法虽然有效,但工作量比较大。
所以,骷髅此时显得有些疲惫。正打算坐下来休息,恢复一些能量。
“好机会!”戟川动了。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出现在骷髅身后,猛地一拳直击空洞的骷髅头骨。这次他没有动用心神之中的紫蓝双球的力量,而是用戴着黑色扳指的左手,配合冥人强大的肉身攻击力量,直击猎物最脆弱的部位。
一击成功。戟川便不恋战,立即悄然远遁。
地上只留下一堆零落散乱的白骨。死寂的白骨。
不得不说,戟川能一击得手,多还要归功于这具骷髅先前探查的消耗的能量过快。不然,以他目前的实力要将一个骷髅武士杀死,虽不费力,但却也要花少许时间,但,往往花的这点时间,就足以致命。
就在戟川远遁消失的同时,一团红色火焰出现在白骨旁边。
他是尻於。收到了白色骷髅临死前发出的讯号,瞬间而至。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尻於冷冷的看着白骨,白骨上残留着一丝黑气。尻於面无表情,骨骼再次变得血红起来,口中呢喃道:
“尸骨术!”
只见原本七零八落散在地上的白骨,随着咒语的缓缓念动,自行移动起来,最后缓缓地重组一起,赫然是刚刚那具被戟川一拳轰碎了头骨的白色骷髅,只是骷髅的头部显得有些暗淡。
“说,怎么回事。”尻於冷冷道。
“大人,有鬼人偷袭。”无头骷髅梦呓道。
“你可看清楚了?”
“没有,来人很快。但我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鬼气。就是鬼人。”
“好了,你回去吧。”尻於缓缓道。白森森的手一挥,骷髅化作尘埃,随风消散。这次,消散得连一根骨头渣都没剩下。
尻於眼中满是森森的寒意。
“果然是鬼人。浓烈的鬼气,必然是魍离!居然偷袭我的搜集信号的武士。恐怕他也知晓了这片居民的情况。”尻於冷冷道,“鬼人,还是这么阴险卑鄙!”
红色骷髅身形一转,便消失在空气中。
鬼人素来阴险,三界共知。他们,从来就没有高尚过,甚至,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高尚是什么东西。
戟川回到住所,仍旧静静的坐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黑,还是那么黑。黑得让人心悸。
但,黑暗终究熬不过时间的洗涤,终究会成为过去。
黎明,悄然来临。虽然这黎明仍旧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阴暗,然而,黎明终归是黑暗的终结者,始终会让身处黑暗之中的人新生期待,它,始终是值得期待的。
小镇的早晨,仍旧看不到温和的冥日。戟川有多久没看到它了?仿佛有很长一段时间,仿佛却又很短暂。
城门,城门口。
一大早这里围堵着一大群苍白色鬼人,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戟川根本没心思去听。穿过人群,只见地上躺着两具无头尸体:一具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这是鬼人,看装束,应该是那个鬼族小队的成员。另一具,是一具森白的尸骨,体型健壮,骨骼粗大的骷髅,是尸族小队成员。
戟川远远打量着两具无头尸体,颈部断头出平滑,皆一刀毙命。显然,刺客刀法相当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不仅刀法好,刀也相当好。应该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兵刃,不然伤口处不会如此细腻而完整。
“是谁?”戟川心下一惊,“这两具尸体明显不是自己的所为,刺客手段如此厉害,不仅悄无声息杀掉两个精锐武士,还能不被两大术士做察觉!”是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
戟川冷眼一扫,估计鬼族和尸族两大术士就要到了。变缓缓消失在人群之中。
早上发生的事情,显然出乎戟川的预料。原本戟川打算杀掉尸族的骷髅,挑起鬼尸两族的争斗,制造混论,好择时脱身。目前看来,事态虽然有些变化,然而这一切,似乎正朝着一个更好的方向发展。
鬼尸小队成员死亡事件,矛头直指魂族!
这一切,很显然,鬼尸魂三族乃生死仇敌,整个小镇,只有魂族的成员毫无任何伤亡。这就是动机,这就是证据。
然而,没有人会去想这其中的破绽:魂族为何会在这个敏感微妙的时机选择向两族同时动手?魂族为何会傻到在鬼族的地界主动招惹鬼族?两具尸体上为何会没有魂族的能量残迹?
没有人去想这些。也没有人愿意去想这些。
魍离,尻於明明知道这其中的破绽,却也抛之脑后。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消灭魂族小队的借口。
很多时候,发动一场战争,也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这个借口无关正义,无关仇恨。却只和一件东西有关
那就是利益。亘古不变的话题。
少了魂族,鬼尸二族争夺道冥族余孽的机会就更大了一分。魍离知道,尻於也知道。
所以,二人赶来城门口之时,相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出奇的默契。
各自回到鬼驿管,开始大肆搜捕魂族小队。矛头直指魂族!
戟川冷冷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虽然他很想知道这个神秘刺客是谁,但眼下的局面,无疑是对他最为有利。嘴角不觉浮起一丝微笑。
游戏,已经开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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