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淡的阳光透过松树树梢,透过宿舍楼的玻璃窗,丝丝缕缕地照在悦凡的睡脸上。悦凡睁开眼,双手向上伸,腰板一挺,坐了起来,同室的几位还在酣睡,等他悄悄地穿好衣服,整理好床铺,阳光已然明亮得有些刺眼了,几乎蛰伏了一冬的太阳,终于拨开铅灰色的天空,开始播撒春天。今天是毕业生春季招聘会的日子,悦凡洗漱完毕,顾不上吃饭,带上几份个人简历,匆匆下楼,往体育场去了。悦凡的大学生活将要结束了,开始找工作,同许多大学生一样,他自命不凡,充满梦想,把自己的简历设计得十分漂亮,姓名:李悦凡,性别:男,年龄:23岁,专业:法律,自我评价: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
等他赶到体育场,看到在外面等待开门的人已经把体育场紧闭的大门给挤严实了,而且门前的小广场也站满了人,停车位差不多也满了。原来这些人当中大部分是其他城市来的毕业生,都来这里“省会”,如果悦凡以前没有到过这里,此时此刻,他还得打听一下门在哪里。以前上大二的时候开始关注人才市场,但那时总感觉离毕业还早,到了人才市场也只是随便看看,那时的人也没有这么多,哪知光阴似箭,无形之中像有一只大手一下子把他推倒这个人员愈发拥挤、竞争愈发激烈的地方,他的一些同学,有些他竟然在这个地方没能一眼认出,穿着打扮和平时大相径庭,尤其是平常素颜今天刻意化了妆的女生,由于缺乏化妆的经验和技巧,或是眉描重了,或是粉擦得不匀,加之“美丽冻人”的装束,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他带着五六份简历在人才市场上转了一圈,人才市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不同学校、不同专业的毕业生把参会单位的展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悦凡使出了浑身挤术,好不容易才把简历投给了几家自己中意的公司。这时,他才释放出内心的一些紧张与焦急,但环顾热闹的招聘会现场,他又感到些许茫然,还有一些人多的地方,自己根本没挤进去,会不会与好单位失之交臂呢?他望了一眼天空,一片淡淡的云,随风减去渐远,他想起了实习的日子,实习最大的收获是让他明白了自己不是个“萝卜”,所以只能来这里,或许自己四年所学就像天边的那片云。
悦凡注意到有人拿着桶装泡面到开水房去,自己也买了一桶,他拿着泡面,掀开开水房的棉门帘,与一位女生走了个迎面。那女生身材颀长优美,淡施粉黛,一双美目,放出明亮的光,一头乌黑的长发恰在此时被门外吹进的风抚弄了一下,显得飘逸灵动。悦凡的心跳骤然加速,低下头,但又不由得抬起头,那女生脸色微微一红,低头含笑撩帘而出。悦凡转身望去,那女生步履轻盈,旋即消失在人群之中。悦凡轻轻摇了摇头,接开水泡面。
临近中午回到宿舍,他躺在床上开始计算以后要挣多少钱,想到这里,他感到自己未免庸俗,可没钱寸步难行啊,刚刚收到的短信提醒他话费已不足三十元。看看乱七八糟的屋子,他叹了口气,临近毕业,几个室友同学行踪诡秘,几乎没有人再打扫卫生收拾屋子了,今天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这间陪伴自己度过最后学生生涯的小屋,不免产生了依依惜别之情,悦凡说了句“扫除天下,先扫一屋”便开始打扫卫生了。
日子过得飞快,明媚的春光被炽热的夏日所代替,悦凡等待着用人单位的回复,十分留意自己的手机,但却没有一个电话通知他面试,他的心情开始焦虑。马上就要毕业离校了,悦凡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屋。有几位学习成绩不如他的同学,已然找到了工作,他甚至有点自卑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前几天父亲说工作已经给他找好了,让他回去,可那不符合悦凡的个性,他早就暗下决心非要自己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不可。再等等吧,他算算开销,点点钱,看还能撑几天。他漫无目的地走上街头,随便买了份报纸翻看着。在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有一则广告,招聘报纸投递员,看到这里,悦凡觉得先靠这份工作挣个生活费再说吧。
他找到了发行部经理。发行部经理看他一副学生像,说他不适合干这个,可悦凡一再坚持说自己干得了,经理最后尴尬一笑,勉强同意了他。简单的工作干起来不简单,他先买了辆旧自行车,每天很早就到发行部取报纸,按照订户的地址,挨个门地投递。头三天,凭着一股新鲜劲和热情,他不怕路远的辛苦和找地方的麻烦,虽然每天下班很晚,但都完成了投递任务。可第四天早上,他觉得浑身酸痛,但还是咬着牙出门了,取了报纸,掂起帆布包也觉得沉重了。但这还不是问题,麻烦事还在后边。快到中午时,天空下起了雨,他不得不找个地方躲避起来。可雨越下越大,他等不及了,冒雨找地方买了件雨衣,冒雨继续工作。有的单位很别扭,租用的是机关闲置办公楼,门口的警卫不让自行车进,悦凡无奈,只得把车支放在门口,脱下雨衣小心地把帆布包盖严实,然后急急忙忙送报上楼。等他送完报纸出来,“天呐!”——自行车被大风给吹倒了,更惨的是帆布包湿了大半,当他扶起自行车披好雨衣后,发觉有人在注视着他,他一扭头,看到刚才不让他把车子推进门的那个警卫正悠闲地抽着烟笑眯眯地看他的笑话。悦凡忍着怒火,愤愤地走了。有的订户是个人门市,下雨天顾客稀少,老板拉着长脸,盯着服务员擦玻璃,见悦凡来了,竟然挡在门口,怕悦凡进店带进来泥水踩脏了地面,当悦凡取出报纸送交到小老板的手中时,报纸部分浸了水,已然粘在了一起。小老板一看这样,眉头一皱,眼睛一瞪,竟向悦凡发起脾气,“你说你怎么搞的,我订阅的报纸被你搞成这样,这还怎么看?!”悦凡连声说:“对不起。”老板就是这样,不管大老板还是小老板,当不开心时,总能找个不敢和他辩驳顶嘴的人出出气,久而久之,老板的嗓门都要比别人大一些,练出来了嘛。
跑了一个星期,星期天的早上,悦凡躺在床上懒着不起,实在是太累了。一种受了委屈似的情绪开始发作,怎么一个通知也没有,我李悦凡难道天生就是送报纸的料?不想不要紧,一想这事,他竟躺了一个上午,没有精神去干任何事情。
周一早上的闹铃响了,悦凡没再敢想什么,又风风火火地出发了。今天是个好天气,悦凡也熟悉了订户的地址,所以送起来比刚开始的时候快多了,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他进入一个小区,小区2号楼的李大爷不要报箱,理由是嫌影响过年贴对联的美观,所以悦凡得上4楼敲门。今天他上楼敲门敲了好一阵,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悦凡把报纸别在门把手上后下楼,一下楼,悦凡傻眼了,自行车不见了,他猛然想到刚才上楼前没有锁车,无疑车是被别人偷走了,这才上午9点多,不少订户的报纸还没送呢。这,这可怎么办呀?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没叹完,手机响了,“喂,您好,请问是李悦凡吗?”传来一个优美动听的声音。悦凡带有几分兴奋和不安地回答:“对,我就是。”“请你在星期四下午4:00到大洋公司四楼会议室面试…..”悦凡感觉一阵清风吹走了他心头的烦恼,既兴奋又喜悦,他觉得他有戏。今天是星期一,他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到超市买了两个碗面为自己加油,要知道,他已经吃了三天袋面了。饱餐一顿后,他赶到发行部,把今天的不幸告诉了发行部经理,并提出要辞掉工作。悦凡原以为会受到斥责,最少也是奚落,但发行部经理只是不耐烦地朝他甩了一下手。悦凡如蒙大赦,有了一种重新找回自由的感觉。他逃离了发行部,没走出多远,想到了两个字——“工资”,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发行部经理眼中只不过是个麻烦制造者,他已经不屑和自己说一句话,刚才甩手不就是告诉自己马上消失吗,索性消失得更加彻底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