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陆应了,黎安顾端起茶杯浅啜,遮掩住微微上翘的唇角,柳君慕见状,终于不咳了,笑眯眯地看着她,意有所指道:“三弟这回可算是如愿了吧?”
黎安顾放下茶杯,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道:“这全是二哥的功劳。”
许陆将那稿纸小心地揣进怀里放好,狐疑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白冀旌轻咳一声,没说话。柳君慕摆手道:“没什么。”
黎安顾笑了笑,道:“的确没什么。”
三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露出一个相似的笑来。
许陆嘀咕了两句,也不再追究。这会儿隔壁的“千言”传来一声琴鸣,不多时,一串悠扬悦耳的琴音便传了出来。
白冀旌微微抬头,道:“你找的人?”
黎安顾点头道:“舞月坊借过来的,春风。”
许陆插嘴道:“不该是借东风么?哪来的春风给你……”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神情像是见了鬼一样,磕磕绊绊道,“不……不会是,那个……春风吧?”
黎安顾“唰”地展开红木扇,悠悠地摇了两下,道:“我借的是舞月坊老板娘,春风。”
许陆觉得嗓子有些发紧,道:“不……不能吧?不是说,说……好多千金小姐要找她……咳,学琴,都给……给推了?那怎么……现在这是……”
柳君慕道:“你要了多少银子?”
黎安顾龇牙一笑:“你猜?”
“等会儿,要?”许陆懵了片刻,才道,“舞月坊是你开的?!”
黎安顾道:“是呀。”
许陆惊悚地上下打量她两圈,道:“可我怎么看不出来?”
黎安顾翻了个白眼道:“我这叫低调,财不露白,懂不懂?”
许陆喃喃道:“能听到天下第一琴师一曲,这一趟,值了。”忽然又激动起来,猛地抓住柳君慕的手用力摇了两下,“柳兄!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务必记得带我一起来!”
柳君慕试着抽手,没抽动,无奈道:“许兄,你先松一松……”
“哦哦,好的。”许陆连忙放开他的手,见他白皙的手腕上浮现一圈红痕,面上一热,讪讪道,“柳兄,我……那个……太激动了,不要介意。”
柳君慕道:“不必。”
几人又坐了会儿,许陆全程双手捧脸,一脸陶醉地听着泠泠琴音,黎安顾面皮一抽,感觉简直没眼看,起身道:“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许兄,下午那场就拜托你了,我不来了。”
许陆摆摆手,依然一脸陶醉。
黎安顾展开折扇挡住眼睛,快步离开了。
下午黎安顾换回女装,提前来场,径直进了“文竹”。许陆准时来到茶色,申时将惊堂木一拍,继续说后面的故事。
许陆虽为人轻佻,但准时守信,且上天给了他一把好嗓音,讲故事又很懂得把握节奏,该快时快,该慢时慢,明显比上午黎安顾说书时效果更好,简直像是专为说书而生的。黎安顾点头,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决定以后就交给他了。
晚间,月明星稀,黎安顾只穿着中衣坐在书房,身上披着件薄毯,散着头发,借着微弱的烛光默写《西游记》。
先前她已默完许多,这会儿在写最后一段,九九八十一难最后一难。
落下最后一个句号,黎安顾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细狼毫搁回笔架,拿起桌上宣纸吹了吹,满意点头。待墨迹干透,小心叠好锁进一个檀木盒子里,又将檀木盒子放到满是相同盒子的架子上。
黎安顾吹熄了灯出了书房,水月手上挂着件披风,提着灯笼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上前一步。黎安顾打了个呵欠揉眼睛,将身上薄毯摘下递给她。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黎安顾闷哼一声,踉跄着扑向水月,水月脸色一变连忙丢开灯笼伸手接住她,感觉手中一片黏腻的湿滑,举手一看,一张脸顿时失了血色。
满手的血。
水月竖眉看去,书房拐角的阴影里划过一抹暗色流光。
黎安顾轻轻吐气,剧痛让她浑身颤抖,手指几乎要抓不住水月。她将水月一推,踉跄着自己站稳了,颤声道:“我没事,你快去把人带回来……咳!他应该不会回来……”
水月固执地要去扶她,被她推开,瞪圆了眼睛道:“小姐!那银针上有毒啊!”
黎安顾道:“解药给我……你去追人。”
水月道:“万一他有同伙……”
黎安顾嗤笑一声,轻轻道:“杀我……还要什么同伙。”闭了闭眼又道,“我是不是该庆幸躲了一下?不然估计就直接……”
水月急道:“小姐!”
黎安顾闭了嘴,片刻道:“你去叫王府守卫来,总行了吧?快点别磨叽人要跑没影了。”
水月扶着她坐在门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丹药来,急匆匆喂她吃了,道:“这是善医老先生给的百毒丹……您等我回来。”
深吸一口气,运上内力大声喊道:“有刺客!”
有侍卫提灯赶过来,见此情景脸色骤变,连忙放出信号烟召集人手。水月看了他一眼,为黎安顾盖上披风,咬牙道:“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说完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黎安顾闭了闭眼,感觉药效开始发作,后背的伤没那么疼了。水月早在接住她的时候便将那银针拔了出来,怕那针上有毒,才给她喂了药。
那侍卫却向她走来。
黎安顾眼皮动了动,缓缓抬头看向他,手中悄悄握紧水月刚才塞过来的短刀。
侍卫躬身道:“您还好吗?”
黎安顾看着他,不答。
侍卫突然笑了起来,凑近她低语:“真可惜。”
黎安顾手一动,身子一歪,将短刀捅进他心口。与此同时,侍卫伸手洞穿了她的肩胛骨。
侍卫眼睛睁了睁,倒在她脚边,她肩上插着的手指随着侍卫倒下落了下去。
好痛啊……
隐约间,似乎有火光出现。
黎安顾苍白着一张脸,坚持不住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