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病房里特有的声音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中来回穿梭,周围白色的摆设衬得陷在病号床上的女孩格外虚弱。
七月的风带着声声蝉鸣轻抚过窗帘,阳光正好趁乱从缝隙间闯入病房,缕缕金黄巧妙地落在女孩长长的睫毛上,白皙的脸颊上格外不搭调的竟无半点血色,蹙眉之间,好生让人心疼。
“吱~”一直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边打开了,病床上的长睫毛开始慢频率地扑闪着。
刚刚走进来的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关门,黑色的衬衣和病房中单调的白色有些不搭,高大的身躯提着保温桶转过身来,正好和病床上的人对上眼神。
“你醒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他有点埋怨自己地坐在了病床旁边的凳子上,轻轻整理好女孩脸颊旁边的头发。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女神啊,纵然是她现在最虚弱的时候,也不会改变。
“没事,我刚好醒了。”女孩虚弱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安慰着身旁的的大男孩,“皓宇,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你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邱皓宇勾了勾唇角,望着女孩因为噙着泪花而闪着光亮的眼睛,和很久以前一样很认真的说:“因为你是我女神啊,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会一直是,我的夏女神,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我要是只遇到了你一个人,那该多好啊,唉~”女孩开始忍不住眼中打转的泪水,她叹了一口气,闭上了打颤的双眼。
“刘夏,忘了他吧,不值得。”邱皓宇咬了咬嘴唇,望着天花板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打开保温桶,细心的照料着眼前这个似乎稍不留神就会灰飞烟灭的人儿。
“或许,再也忘不了了吧,这一辈子真的好短,只够让我记住他,却来不及再等幸福来敲门。”刘夏看着正背对着她收拾碗筷的皓宇,十分平静的说。
邱皓宇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和刘夏告别之后,走出了病房。
整整一天,刘夏都没有再看到邱皓宇,不过她并不觉得好奇,毕竟他也不是无业游民,一直以来,只要她出什么事情或者遇到什么问题,最先跑到身边的永远是这个吊儿郎当傻乎乎的小粉丝,每次都要耽误他的时间,刘夏不由得开始隐隐愧疚。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明明是打在了玻璃上,可是刘夏却感觉到了心里好像在淌血,胸口隐隐作痛。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君在此,”刘夏念着这句新海诚动漫里出现的句子,望向窗外没有风景的风景,“下雨了,可是你依旧不会来。”
雨声逐渐又小了去,病床上的刘夏已经进入了梦中,却又好像回到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喊着“于冬”,甜蜜的笑中混杂着不知是甜还是咸的眼泪……
十四年前高二开学
“夏夏,下来吃饭了,第一天去学校,别去晚了。”小楼里边传来夏妈妈的喊声,饭香早已飘到了楼上。
雪儿抖了抖拥在身上的白色长毛,小短腿努力拉长伸着懒腰,它是一只来自另一座城市的博美犬,是刘夏的表姐一年前送来的,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普通的小家庭里。
白色的小毛球很是熟练的爬上小主人的床上,先是用身上的毛小心地在刘夏脸边蹭了蹭,见她仍未反应,便索性爬到刘夏身上走来走去,活像一只白色的跳舞的狐狸。
“嗯…,知道了,雪儿,”灰色薄被下的人不情愿的回应了一声,雪儿识趣地踩着小碎步移动到了枕头旁边,两颗龙眼核似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面前还未开始行动的刘夏。
“唉,”刘夏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床侧小桌子上的日历,叹了一口气。
尽管满心不情愿,但是她还是迅速穿好了衣服,“你先下去吧,雪儿,”她把雪儿轻轻放在了门口并摸了摸它的头说,雪儿抬头看了看刘夏,扭着小屁屁下楼了。
刘夏独自坐在书桌前,一边翻着厚厚的一摞书,一边整理着书包,上学期的成绩单皱皱地被冷置在一旁。刘夏面无表情地看了它好几眼,最后还是把它塞进了书包的暗层里。
或许,很多人记忆里都有一份成绩单,它曾经让你如置冰窟,它曾给过你莫大的伤痛,可是你的态度却会决定下次上天会给你怎样的成绩单。
饭桌上,格外安静,一旁的雪儿“吧唧吧唧”地与它碗中的食物做着斗争。
“夏夏,今天高二开学第一天,班级都会打乱重新分,那个…你原来的班级…”夏妈喝了一口稀饭看着刘夏欲言又止,刘夏爸爸瞪了夏妈一眼。
“肯定不会再是最好的班级了,”刘夏低着头视线一直呆滞在碗中,冷冷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便拿起书包向门外走去,背影格外单薄。夏妈叹了一口气,埋下了头。
B中并不是N市最好的高中,但也不是最差的。几年前B中没换校长的时候,N市有A、B、C、D四所重点高中,他们的好坏顺序也是如此。然而现在因为校领导内部的腐败,B中的师资力量和生源已大不如前了,都快和最差的D中相平了。
刘夏独自一人站在B中门口,望着这个自己选择的学校,不知是该后悔还是无奈,就像韩寒所说“听了很多道理,却仍旧过不好这一生,”或许生命中总有那么几次要固执如扑火飞蛾吧。
另一旁,学校门口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非主流少年正站在一旁看着门卫大爷和一个小胖子“唇枪舌战”。
“同学,你这真的不能带进去啊,校长都来跟我说过好多次了,你这…”门卫大爷很是头疼的拦在小胖子前边解释着。
“唉呀,大爷!”小胖子面露吃惊,打断了门卫的话,“一个假期没见,您这一个暑假没见,这年轻了好多啊,我这都要改口叫您大哥啊。”
门卫一脸嫌弃摆摆手,“打住,你这套我早就不吃了,要进快点进,把篮球留在保安室,晚上放学再带回去。”
小胖一听,当然不同意和他的宝贝篮球分离,立马转换角色,“呜…大爷,你就让人家进去吧,这可是我奶奶临终前给我买的篮球,是她老人家留给我的唯一的信物,您就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这家伙简直毫无下限,不仅化身成了娇弱女子,而且还再次冒犯了他十几年前就远在天堂的奶奶,一旁的黑帽男一脸黑线,分分钟和他划清界线。
“咳咳,”门卫大叔毫不留情地把小胖抱在他大腿旁边的手推了下去,再次一脸嫌弃地对他说:“小伙子,你这理由都用了一年了,你们家一家人留给你的信物都是篮球,也不差这一个了,球留下,还是人离开,自己到一边想想去,想好了再来!”
小胖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大爷已经冷哼了一声转身不搭理他了,他只得求助于身后一直和他保持距离的共犯了,“宇哥,宝宝没成功,让你失望了,”说着还不忘朝邱皓宇投着可怜的小眼神。
不愧是班里的“影帝”,这角色代入,让本来就一脸黑线的邱皓宇脸拉的更长了。
邱皓宇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别人看出来自己认识这个变态胖子,“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只会丢人现眼,我再想别的办法吧。”说着,眼神转向了一旁,似乎发现了什么。
“哎,胖子,那边那个背着黑色书包的女生看着挺眼熟的。”
“哪儿呢?”小胖顺着邱皓宇的目光看过,“哦~,那个啊,冰山美人刘夏,我跟她好像是初中同学。”
“好像?!什么叫好像啊!”邱皓宇伸手就给小胖一记板栗。
小胖满脸委屈,“不是,那,宇哥,她就是那种学习好看长的又好的女生,平时冷冰冰的,我又没跟她说过话,谁知道人家认不认识我这个初中同学啊。”
邱皓宇若有所思的样子,“嗯,是挺好看的,走吧,我有办法了。”说着拽着小胖就往刘夏身旁走去。
不明真相的小胖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最相信的宇哥,却感觉到了自己被推向了火坑,只得硬着头皮拍了拍刘夏肩膀。
正在发呆的刘夏突然惊醒,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不太搭调的男生。
满脸尴尬的小胖勉强傻笑了一下,开口对刘夏说:“嗨,刘夏,好巧啊,能在这碰到初中同学,我是初三的时候咱班那个小胖,那个…你还记得我吗?”
刘夏愣了一下,小胖低着头,抚摸着心脏的位置,做好了心碎的准备。
“是你啊,我记得你,”刘夏很是平静的回答,眼里却好像有一丝忧郁闪过。
小胖似乎对着突如其来的幸福很是欢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邱皓宇拽到了一旁。
“你好,刘夏,我是小胖的同学,我叫邱皓宇,不是秋天的秋哦,”虽然只是很简单的自我介绍,却被邱皓宇把眼神演绎到了极致,这次轮到小胖一脸黑线了。
刘夏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所以并没有看到邱皓宇的眼神,只是一句“嗯,我知道了。”
虽然得到的冰山美人的冷淡,但邱皓宇还是死皮赖脸的继续骚扰,“美女,帮个忙呗!”
刘夏这才抬起头迎向邱皓宇的眼神,有些疑惑,“什么忙?”
“我们这篮球带不进去,开学第一天没背书包,可不可以请你…”邱皓宇一边解释着一边瞄着刘夏身后大大的背包。
刘夏看了看小胖手里的篮球,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包,点了点头,依然是十分冷淡。
邱皓宇脸上闪过狡黠一笑,向刘夏交待好进学校后碰面的地点之后,便将篮球塞进了刘夏的背包里,示意让她先进去,随后他和小胖再进去。
刘夏点了点头便向校门口走去,“刘夏,等一下!”邱皓宇突然喊了一声。
马尾顿了一下,灰色短袖衫转过身,“怎么了?”
“那个,你带手机了吧,学校里边看分班榜的人比较多,我怕一会儿不好找,你给我说一下手机号吧,”邱皓宇挠着后脑勺一本正经地对刘夏说。
刘夏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澄澈又有点贱贱的男生,很淡定的走到邱皓宇跟前说:“肯定能找到的,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
小胖在一旁“啧啧啧”几声之后,朝邱皓宇比着鄙视的手势,邱皓宇摸着鼻子瞪了小胖一眼,小胖立马到一旁吹口哨去了。
邱皓宇深吸一口气,还是赖皮的把自己手机号给了刘夏。
“哟,宇哥,你也有今天啊,哈哈,”不怕死的小胖再次鄙视了邱皓宇。
“死胖子,你懂什么,嘿嘿,走,哥带你出去潇洒一会儿!”邱皓宇朝着刘夏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搂着小胖进了学校旁边的奶茶店里。
已经进学校的刘夏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几分钟之后,却始终不见邱皓宇和小胖,便先去看了分班榜。
只见分班榜前边人流涌动,刘夏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前边,吃力地在这一千多个名字中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哎,刘夏!”突然有人拍了拍刘夏的肩膀,喊了一声。
刘夏扭头看了一眼,是自己高一的同桌余筱筱,便同她打了一个招呼。
筱筱看了一眼分班榜又看看刘夏说:“不用看了,我知道你在哪个班。”说着便拉着刘夏往外挤。
八班,果然不再是那个最好的一班了。刘夏感觉心里好像有东西坠入了谷底,但还是笑着对筱筱说了声谢谢,便独自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同学,你钱包掉了!”身后传来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声音,刘夏缓缓转过身。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生正拿着她的钱包,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明明是已快到秋天却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给你,”男孩走向刘夏并把钱包递了过去,刘夏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接过钱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正好看到了男生分明的锁骨,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锁骨。
男生并没有意识到刘夏的眼神,很绅士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刘夏回过神,不禁脸上开了几朵粉花,继续往教学楼走去。
[高二(8)班],刘夏抬头看了看班级的门牌,这里将是她新的开始,新的一学年,新的面孔,“唉,”刘夏叹了一口气进去了。
刘夏找老师补充完个人信息之后,随便找了一个位置把书包都在座位上,带着手机出去了。
她找了一个隐蔽一点的位置,拨通了那个邱皓宇留给他的号码。
“喂,请问是小胖的同学吗?我是...”
“喂,是你啊,夏夏,那个,我叫邱皓宇。”
“……”没想到对方如此自来熟,刘夏顿时有点无语,“你们的篮球还在我这儿,我在高二八班,记得来找我拿。”
“八班啊,OK,我一会儿就去,嗯夏夏,这个是你手机号吗?”邱皓宇依然不忘隔空调戏。
刘夏没吭声,立马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邱皓宇就领着小胖走进了八班教室,很贱的对刘夏打着招呼,完全不顾及讲台上的老师。
刘夏把包递给邱皓宇示意他出去,而邱皓宇却抱着书包坐到了刘夏身后的位置,还给了她一个贱贱的笑容。
“篮球就在包里,你不拿走吗?”刘夏吃惊地看着身后的男孩。
“嘿嘿,你说这事儿怎么这么巧呢,我刚好也是这个班的,”邱皓宇的回答让刘夏瞪大了双眼,真巧。
“夏夏,既然咱俩这么有缘,不如我坐你旁边吧,嗯哼?”邱皓宇向刘夏挑了挑眉毛,并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
“额,我旁边好像有人了,”刘夏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背包。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里边那个是我的位置,”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刘夏转身一看,是那个捡到她钱包的男生。
“是你啊,”男生也惊了一下,随即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我叫于冬,大于等于的于,冬天的冬,是你暂时的同桌。”
“我叫刘夏,夏天的夏。”
一旁的邱皓宇朝他俩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屑的说:“行了行了,来日方长,那么多废话干嘛,不就是冬天和夏天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胖生怕邱皓宇又惹什么事端,赶紧说要组织男生打扫一下教室卫生岔开了话题。
刘夏看着他们三个去打扫卫生,又看着教室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眼里满是忧郁,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相信还是不相信,命运和现实已是如此,高二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