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手,聂猛就知道,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火球的威力,比他想象的大了很多。
看着站在对面的段云飞变了脸色,聂猛不由替他捏了把汗,不知他能不能躲过这一招。可是事已至此,只能一切各安天命。修道者的比斗,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若段云飞真死在这一招下,那是他倒霉,怨不得别人。
聂猛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青铜碎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想到,这枚碎片中蕴含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火球,就是从这枚碎片中发射出来的。而这枚碎片,则属于已经破碎了的青铜护臂的一部分。
当日,许宗元将护臂碎片送还聂猛,被聂猛收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他在检视旧物时突然想起,韩胄当初将护臂送给他的时候,曾经说过,护臂中铭刻着几个法阵,只要有灵力驱动,就可以放出低阶法术。
他向碎片中注入一丝灵力,果然看到,碎片中确实显现出法阵的纹路。但由于护臂已经破碎,所以这些法阵大都不再完整,只有其中两枚碎片中还存留着两个完整的微型法阵。
聂猛特意找了一个时间,在无人处试验了一下。
向碎片中灌注灵力之后,其中一枚碎片能够凝出一只金色的狮头,功用尚不明显,而另外一枚碎片则能够放出火球,也就是他现在手上攥着的这枚。
试验的时候,聂猛灌注的灵力不多,所以火球的威力不强,此刻面对炼气修为的段云飞,他全力施为,没想到竟然威势惊人。
也许在韩胄看来,这只是个低阶法术,但对段云飞这样的炼气期修道者而言,这已经算得上一个大麻烦了。
段云飞浑身直冒冷汗,低喝一声:“东华法剑!”
只见一柄通体白色的玉剑出现在他身前,剑身上散发出灼灼纯阳之气,抵抗着越来越近的高温烈焰。
这柄东华法剑,是他唯一的法宝。
炼气期的修士,已经可以将灵力转化为自身法力,用来温养那些能与天地灵气沟通的器物,将其作为自己的法宝。
多数正道修士的第一件法宝,往往都会选择剑。一来比较常见,普通的炼器师就可以制造,入手容易,二来祭炼法剑的手段相对成熟,成功率比较高,品质可靠有保障。
段云飞的这柄法剑,又与普通法剑不同,器胎乃是用白玉雕成,比普通铁剑高了一个档次。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法剑一定能挡下这个威力巨大的火球。
再一挥手,又甩出几道防护符咒。
段云飞的心在滴血。
这已经是他全部的身家了。修道不易,炼气期的修士,一切都才刚刚起步,又要修炼提升修为,又要祭炼本命法宝,日子过得并不轻松。这些符咒是他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本想留待以后外出历练时应对不时之需,没想到全都浪费在这次毫无必要的比斗上。
他现在感到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孟浪。
同时也对眼前的黑脸少年,生出一丝怨恨。
若我段云飞能够逃出升天,定要向你报这逼命之仇!他暗暗发誓。
此刻,火球已近在咫尺!
一直关注着场中动静的许灵萱“咦”了一声,讶异于聂猛竟能放出如此厉害的火球,威力恐怕不亚于炼气顶阶或化神初阶修道者的全力一击。段云飞不过是炼气中阶的修为,若是让这火球砸到实处,只怕一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
许灵萱虽然年纪小,玩心也重,但自幼失恃,所以心思聪敏,很有些早慧。
眼下情势,明显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私下比斗,如果段云飞有个三长两短,那小师弟可就闯下大祸了。
她不及细想,立刻祭出法宝,一道金色的雷光从令牌中电射而出,后发先至,顷刻间便从侧面击中大火球。
只听轰的一声,金色雷光、滚滚烈焰、纯阳之气撞在一处,就在段云飞面前轰然炸响,一时间耀眼的光芒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片刻之后,爆炸的光芒消失,众人这才看到,空地周围的树木纷纷起火,东倒西歪,已是被烧焦了一片,在场众人的脸上、身上,多多少少有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而在爆炸的中心,立着一个焦黑的人形,身上衣衫片片破碎,毛发也都烧焦大半,一缕黑烟从头顶袅袅升起。
“哇——”
只见段云飞一张嘴,竟旁若无人地哭了出来,哭得伤心至极,黢黑的一张脸上露出两排白亮的牙齿,眼泪在脸颊上冲出两道长长的沟壑。
他这一开口,许灵萱登时放下心来。
刚才的爆炸虽然声势浩大,但其实都是她的庚金神雷与聂猛的火球碰撞而生,反而消去了火球的绝大部分威力,段云飞有法宝护持,虽然样子狼狈了些,性命却是无碍,听他响亮的哭声就知道了。
“段师兄,不好意思,我们还得回去练功呢,咱们这就再见吧!”许灵萱嘻嘻一笑,拉起聂猛的手,往树林外飞掠而去。
闯下了祸,赶紧开溜!
两人刚刚离开树林不久,就见远处山峰上,几道流光疾飞而来。许灵萱一吐舌头,说:“戒律堂的人来得可够快,那个段云飞最好别供出我们,否则有他好受的。”
聂猛此刻还沉浸在刚才法宝大战带给他的震撼里,闻言皱了皱眉头,说:“只怕他一定会供出我们。”
许灵萱摇头道:“那可不一定。私下斗法有三大忌,一忌食言而肥,二忌暗箭伤人,三忌告状牵扯。被戒律堂抓住,也就面壁思过几天而已,他要是敢把我们供出来,就是坏了规矩,以后在同门面前,别想抬起头。”
说着,许灵萱不走了,拉着聂猛躲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只见戒律堂的人押着浑身焦黑的段云飞走出树林,往正一峰上飞去。又过了一会儿,树林里陆陆续续走出几人。先是段云飞的两个同伴,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一番,不敢停留,立刻离开。接着是垂头丧气的刘志平,跟在孙念心身后出来,也不敢上前说话,样子十分颓唐。两人一前一后,渐渐去的远了。
“戒律堂的人不抓他们么?”聂猛问。
“玄天七部,私下斗法的事,一天不知要发生多少,若是连看热闹的都不放过,戒律堂早就人满为患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说着,许灵萱突然盯着聂猛,问:“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一个筑基三阶的入门弟子,怎么可能会使那么厉害的招数?快快从实招来!”
聂猛拿出青铜碎片给她看。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许灵萱狐疑地问。
“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
“我不信!”
“不信拉倒。”聂猛说着,转身往山下行去。
许灵萱急忙赶上,说:“你到底是怎么来到我们玄天宗的?我爹不许我问,可我就是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聂猛不打算骗她,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就喜欢听故事,越长越好……”
聂猛摇了摇头,“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故事,我不能讲给任何人听。”
许灵萱一愣,“我也不行?”
“不行。”
“你——”许灵萱一时气结,眼中泛起点点泪光,看上去楚楚可怜。
“抱歉。”聂猛说,转身就走。
“你站住。”许灵萱盯着聂猛的背影,脸上神情一片肃然,“小聂子,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可是我要你发誓,以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能做任何伤害玄天宗、伤害我爹的事情,你敢发誓吗?”
聂猛转过身,疑惑地盯着她,“我是玄天宗的弟子,怎么会做你说的那些……”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发誓!”许灵萱的小姐脾气上来了。
聂猛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我聂猛可以发誓,此生绝不会做任何欺师灭祖的事,既然我叫你爹一声师父,就永远不会伤害他,更不会背叛玄天宗。”
许灵萱转怒为喜,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记住了。”
聂猛点头道:“我说过的话,自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