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贵为太后临朝听政的周茹姬一如既往地翻阅着已经经过顾命大臣们批改过的奏折,在最后写上自己的定夺。外人只知道她台面上的至高无上光鲜亮丽,却哪想过她走上这个位置,所经历的过程有多么艰辛。一朝选为皇妃进得宫中,便要为了保住自己和家族而和阖宫的美人们争斗,待到她被封为皇后,就更是一刻不能松懈的巩固自己的地位。
楚夏说她善妒,没错,哪一个女子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有佳丽三千、心系他人?又有哪一个女子不会费尽心思地为自己的子女谋划一切?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沦为路人的又何止是当年的青梅竹马,首先要抛弃的就是自己的良知和纯善!这个染缸一样的**,怎么容得下贺诗宁那样纯净如纸的女子?
想起这一生唯一被自己视为真正对手的女人,周茹姬搁下手中的朱笔,看着自己涂着丹蔻的指甲,不禁怔怔出神。从贺诗宁进宫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这一辈子,即便自己已经把贺诗宁粉身碎骨,她也永远无法真正的打败她……
突如其来的吵杂声打断了周茹姬的回想,她皱了皱眉头,一边唤着她宫里的太监总管李公公,一边拿起早先摘下的金护指戴回手上,仓促间,那金片卷成的指套竟然在她手上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顿时氤了出来。“小李子,外面是怎么回事?”
周茹姬顾不上手上的伤口,起身想去看个究竟。门外没有传来李公公的回答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周茹姬心中一凛,反而镇定下来,想当初废后的难关她都熬过来了,此时贵为太后的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回身抽出自己时常带在身边的子母刀,挺身而立望向门口。
见楚博栾推门而入,手上长剑上沾着血迹,滴落下来弄脏了自己的地毯,周茹姬灿若春华的一笑,雍容说道:“厉王世子深夜提剑闯入,难不成是想要逼宫吗?你厉王一脉虽然也是嫡系,但弑杀君主这样的名声,也足以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了。”
楚博栾也回以一个微笑,周茹姬这个文昀第一美人的名号确实名至实归,又一贯的长于心计,但是只可惜,美人迟暮……宫中盛传这周太后出身武学世家,楚博栾虽没亲眼见识过,却也不敢轻敌,站在周茹姬五步开外的地方,笑着说道:“本世子此来,奉的可是新帝的名号,拨乱反正,为我文昀除掉你这毒妇。”
“新帝?”周茹姬心里惦记爱子的安危,面上却仍旧笑得波澜不惊,“先帝膝下只得皇上一个儿子,你们哪里找来的阿猫阿狗,也敢推举到那个位置上去?”
估算着手下兵士应该已经把宫中上下都掌控起来,楚博栾懒得与她继续周旋,直言道:“自然是当年宁妃的儿子楚黎归。太后你为了找他,不是将失踪多年的楚夏将军都抓回来了么?”见周茹姬完美的笑容终于有所动摇,楚博栾接着笑道:“太后你也不必急着推托否认,莫说楚黎归当真是先帝留下的血脉,便是没有他,今日的一切我也会让它顺利发生。”他弹了弹手指,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便在大殿中扩散开来,“太后娘娘,您可还记得这个味道?”
连忙捂住口鼻,周茹姬用过的见识过的毒药并不算少,此刻闻到这个味道,立刻回想起来,“这是……”
看着周茹姬如畏蛇蝎般的推开,楚博栾冷冷说道:“太后娘娘莫怕,只是闻一闻,顶多让你的内力少个五六成而已。”他说着亮出指尖捏着的那个小小药丸,徐徐说道:“当年太后为了栽赃淑妃和德妃,将这东西混在我母妃的茶盏里,害她一尸两命时,可曾想过他日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应?”他踏前一步,染血的剑尖在地上划过,“你将宁妃折磨至死,迫害**每一个妃嫔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你所作的一切,付出怎样的代价?”
周茹姬长袖一甩,手中短剑迅如闪电般袭向楚博栾的面门,“成王败寇,这**之中,我若不害人,便要被别人害死!”
“哼。”冷哼着格挡开她的短剑,一直警惕着她后招的楚博栾堪堪躲过紧随短剑之后攻来的那把子剑,一面与周茹姬周旋,一面说道:“本世子倒是忘了向太后禀报,来时路上,本世子一时心急,倒是纵容下属冲撞了你养的那个小白脸。太后也知道,马匹受惊实在难以掌控。本世子没来得及救回太后的枕边人,眼睁睁看着他被马蹄践踏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实在是无能。”
“什么?!”又惊又怒的周茹姬一时分心,被楚博栾踢中心窝,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楚博栾!哀家好歹是一国太后,就算有什么失仪之处,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哀家的惠儿贵为皇帝,你如此作为,凡我文昀国人,人人得而诛之!”
夸张地拍了拍手,楚博栾居高临下地望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周茹姬,笑得温文尔雅,“太后别急,本世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太后可还记得你与先帝一同为咱们的长公主殿下挑选出来的那位大驸马?京城上下这两日可都听说了,长公主终于被大驸马的真心感动,为了他不惜散尽府上其他驸马,从此甘愿洗尽铅华、相夫教子!只可惜,赵琼章的整个家族,都在本世子的掌控之中……”楚博栾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说起来,婉儿公主也算是本世子看着长大的。眼见她被自己所爱之人亲手毒死,死的不明不白,本世子也深感惋惜。”
闻听女儿遭遇不测,周茹姬只觉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揉捏了一样,使劲疼了起来,“楚博栾!你好狠的心肠!”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周茹姬刚要抬手,双手经脉立刻便被楚博栾挥剑斩断,疼得她一时汗如雨下。“哀家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何苦要为难我的女儿?!”
“一人做事一人当?”冷冷一笑,楚博栾不屑地望着狼狈不堪的周茹姬,将一柄染了血的匕首丢在她的面前,“太后不是自以为把宫中上下守得固若金汤么?却没发现宁妃的儿子,这几日就和惠儿吃住在一起。方才他亲眼见了太后您送来的楚将军的人头,拿了这柄匕首就进了惠儿的寝殿……比起太后让先帝亲尝爱人血肉的做法,本世子不过怂恿他们兄弟相残,实在是太过粗浅了。”
“是你!是你杀了楚夏,嫁祸给哀家!……我的惠儿!我的惠儿!不可能!不可能!”周茹姬如同一条脱水的鱼儿一样奋力挣扎,疯了一样地爬向楚博栾,“一定是你在说谎!我的惠儿还没到五岁,他那么可爱,你们怎么能忍心对他下手!让我去见他……”
嫌恶地踢开周茹姬,楚博栾慢慢退开,低声笑道:“周茹姬,这就是你的报应。”
不甘心地喊着,周茹姬心如刀绞:“不!那些贱人都该死!楚博栾!你还我的惠儿,还我的婉儿!”
“疯妇,今后你有的是时间,守着你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静思己过。”再也不看周茹姬一眼,楚博栾转身出了大殿,一面往外走去,一面对守在门外的士兵说道:“太后娘娘闻听长公主不幸遇难,一时难以接受,患了疯病。你们可得命人好生看管照顾。”
待得众人领命散去,四周重又归于平静。楚博栾正想着明日早朝该如何应对百官的质询,如何为楚黎归证明身份,忽然听到有人喊道:“皇上宫里失火啦!快来救火啊!”
楚博栾心中一惊,正要过去查看,却见方临渊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白衣如雪,微笑说道:“世子今夜,倒是忙得不可开交。”
定了定神,楚博栾客气应道:“七殿下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虽说为了楚黎归继位的事情,方临渊和凤殷然肯出力帮忙,但是楚博栾一直深信,这世上绝没有牢不可破的盟约。瞧方临渊这样子,恐怕跟在自己身后看了不少戏,却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恍若未闻地侧头看了看小皇帝的寝宫方向,方临渊回过头来淡淡说道:“世子如此费尽心机,难道只是为了报一己私怨?那个位置,你当真舍得让给楚黎归来坐?”
这个问题,莫说是父王,便是他自己,也问过自己很多次了……“我原本也是不肯的,只是自从见了楚黎归之后,我却改变了主意。”透过楚黎归,楚博栾总是隐隐约约地看到贺诗宁的影子,但是事到如今,反而是他自己,亲自动手毁掉了楚黎归身上那份跟贺诗宁如出一辙的干净善良。“我也明白他并不喜欢那个位子,可是这是我能给他的、我认为是最好的东西了。”楚博栾这样说着,神情却有一丝恍惚,他又何尝不清楚,楚黎归那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做个君王,“七殿下,或许能懂得吧。”
懂得什么?是想要把最好的对那个人双手奉上的心情,还是即便强迫也要那人接受的霸道?方临渊没有接话,楚黎归如何,文昀国如何,他本就毫不关心。在朝中可谓毫无根基的楚黎归想要坐稳那个位置,除却分封各地的王侯和手握重兵的大将之外,只怕最该防备的就是厉王父子。朝堂之上无法令行禁止,诸侯之下无法信服听从,内忧四起,这文昀国又如何能不乱?
眼见夜空之中白光一闪而过,仿佛流星乍现,方临渊心知凤殷然那边诸事顺利,当下也无心再和楚黎归废话。“为了新帝登基的事情,想必世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本皇子就不打扰了。”
楚博栾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墙之间,心知方临渊必然是为了拖住自己才现身此处,瞧了瞧小皇帝寝宫的方向,却也不想再继续追究。“唉,黎归……”低低的叹息声飘散在夜风之中,再不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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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帝元年深秋的这两场大火,烧掉了皇帝的半个寝宫,也烧掉了整个长公主府。小皇帝楚惠安尸骨无存,长公主楚婉思和驸马赵琼章葬身火海,接连打击让把持朝政多年的周太后发了疯,只得留在太**中静养休息。
文昀国在这一年之中死了两个皇帝,举国上下皆是惊惶。正当文武百官忐忑不安之际,德高望重的厉王突然宣布,文帝流落在外的皇子、宁妃之子楚黎归带着只传给太子的印玺认祖归宗,并且号召群臣拥其为帝。这一日的朝会,最终以厉王世子当场射杀了十个不肯承认楚黎归身份的大臣结局,不知是迫于厉王父子的威仪,还是认出了楚黎归手里的传国玉玺,剩下的百官终于山呼万岁地认下了楚黎归这个新主子。
望着玉阶之下,新封了摄政王的楚博栾带着群臣对自己再三跪拜,穿着繁琐冕服坐在金椅上的楚黎归面无表情的欣赏着这出由礼官操纵的“木偶戏”,不禁有些走神。他本无心皇位,奈何皇叔楚博栾一再坚持,非要将他推上了这个位置。其实私心里,他倒是更希望游历八荒,也许还能同即将启程沧爵国的殷然他们做个伴儿……
可是,现在自己到底还是继承了皇位,或者,该说是篡夺了皇位……楚黎归在心里自嘲的一笑,面上却还是威仪冷酷的表情。说到底,自己不过是厉王父子准备的傀儡罢了,没准在这个位子上待不了多久,就该退位让贤把玉玺交到如今的摄政王手上去了。也不知真到了那个时候,皇叔会不会留自己做个逍遥的“太上皇”。不过,大概是不会了吧。
想起昨日自己亲眼所见的场景,楚黎归只觉得龙椅的扶手靠背都变得越发冰冷。见到楚夏的头颅、听到母妃那些遭遇的时候,他承认自己真的恨不得将周茹姬千刀万剐。可是真的见到周茹姬得到了应有的报复,被挑断了手脚筋、彻底丧失了心智,如同一块破布一样弃置在冷宫中苟延残喘的样子,他的心底居然会有那么一丝的不忍。殷然说的没错,他这样胆小软弱的人,实在不适合皇帝这个位子啊……
“皇上,百官朝贺已毕,可以摆驾回宫了。”
因为他暂时没有**,不需要授予皇后金册金印,这登基大典此时就算礼毕了。听见这几日负责他饮食起居的内侍许宝仁在他耳边小声提醒着,楚黎归收回飘远的思绪,穿过跪倒一片的文武官员,往自己的歩辇走去。
行至楚博栾身边的时候,楚黎归的目光扫过恭敬跪在那里、穿着四爪蟒文朝服的而立男子,心中的疑惑分外强烈。即便是在自己的面前,楚博栾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对皇位的野心,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皇叔这样坚持地把自己这个榆木脑袋送上龙椅呢?
一路热热闹闹地回了自己住的宫苑,楚黎归还是没有想明白半点头绪。因为供历代皇帝居住的宫殿被那夜的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内务府只好给刚继位为帝的楚黎归另选了一处宫苑,重新布置起来。平日里除了早朝他必须去参加做个摆设之外,每天送上来的奏章多是经过内阁筛选之后,挑拣重要的送给他和楚博栾一起审阅,只不过最后拍板的一般都是楚博栾罢了。虽说自己的确是文帝的儿子,可是多年流落在外,在这朝中上下,除了厉王父子之外,楚黎归可是连一个大臣都不认识。毫无根基的自己,只是挂着皇帝的名号,除了能给生母贺诗宁追封为太后,给义父楚夏追封为护国大将军外,可谓是毫无用处。
这样想着,楚黎归不禁为自己的无能叹了口气。挥退了左右侍奉的下人,独自在屋中发起呆来。端了茶水进来的许宝仁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这才凑到楚黎归身边小声说道:“陛下,虚宿大人求见。”
正胡思乱想的楚黎归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殷然那晚临走前曾跟他说在宫中安排了人手帮他,却没想到这几日跟着自己的小许子竟然也是遣星阁的人。“快请他进来。”
说话间,穿着藏蓝色星宿袍子的虚宿已经走了进来,见了楚黎归虽没有行大礼,却是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虚宿奉我家阁主之命,前来恭贺陛下登基之喜。”
听了这句恭喜,楚黎归脸上的笑容就更苦了点。“殷然让你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还不习惯自称为朕,楚黎归看了看自己还帮着纱布的左手手掌,想起那夜和凤殷然的对话,心中知道他大概就要离开文昀,许是很长时间都不会有机会见面了。略有些不死心的问道:“他们可是定下了哪天离开京城?”
虚宿点头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继承了父母不同的特点,虚宿看起来和妹妹危月燕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的地方,眼睛小得笑起来时基本只剩下一条缝。“阁主今日便动身往沧爵国去了,他命卑职代他向陛下告别。今后卑职和妹妹危宿会竭尽所能辅佐陛下,请您安心。”
辅佐自己?还是怕自己被皇叔父子玩弄在鼓掌之间?楚黎归从虚宿认真的笑容里看不出端倪,要想在这个位置上安全的坐下去,只怕他要学习的,还有许多许多。“殷然他,可曾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看我么?”
听他问出这样孩子气的话来,虚宿倒也不觉得惊讶,“这个阁主倒是没有提起过。只不过卑职进宫之前,他反复叮嘱过,让卑职一定要告诉陛下,各地的诸侯只怕早有不臣之心,起兵谋反那是早晚的事,不过最为此事担心的一定是厉王父子,陛下只需保护好自己就好。”他可不敢学自家阁主的口吻,好歹以后楚黎归也算自己的半个主子,总得给他留些面子,“阁主还说,陛下也要小心提防摄政王,若是您出了半点差错,他对楚氏一族也没什么情分好讲了。”
完全想象得出殷然说这话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楚黎归不禁笑了起来,点头答应下来,“我都记下了。”他说着指了指旁边伺候着的许宝仁,“今后若有什么事,我便托小许子给你们传信。”
虚宿偷偷瞄了一眼楚黎归的表情,又看了看他包扎过的左手。面前这位刚刚继位的年轻皇帝,其实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只不过之前的人生都被保护的太好,暂时还没适应现实的黑暗而已。虚宿在心里鉴定完毕,又絮絮叨叨地跟楚黎归交待了宫里哪些人可以相信,朝堂上哪些大臣是遣星阁埋下的棋子,三言两语间便把遣星阁多年来在文昀国辛辛苦苦做下的布置跟楚黎归交了底,心下多少有些肉疼,不由多嘴嘱咐道:“这些人和事,陛下心中有数就好,万不能让厉王父子知道了去!”
等楚黎归都一一记清楚了并答应保密,虚宿这才放下心来,“卑职差点忘了,阁主让陛下切记保管好那枚印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在摄政王面前拿出来。”
没想到往日里与皇叔见了面谈笑风生的殷然竟然如此提防楚博栾,楚黎归想到凤殷然一反常态的唠叨这些事情,都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不由心中大喜,倒是驱散了不少心里的愁绪。“如果可以的话,帮我捎信告诉殷然,有空了记得来文昀看我啊!”
已经要迈出房门的虚宿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低头走了。
而此时此刻,被楚黎归惦记着的凤殷然,正将怀中趴在他肩头安稳睡着的男孩儿交到危月燕的手里。“让人仔细照顾着。我已经传信让墨兮来接他回总阁去,这段时间,便让他慢慢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吧。”
“阁主要给小公子改名字么?”危月燕搂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兀自睡得香甜的楚惠安,竟不由希望他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再也莫要记起他短暂的皇帝生涯,“莫不如让他跟了您的姓?”
凤殷然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说道:“姓凤就算了。只把楚字抹掉一半,让他改姓林吧。”这孩子如今已经五岁了,又聪明早慧,如果能忘记之前的生活最好,如果忘不掉,自己也不想强求。“你且领他回去吧。”
转身上了马车,凤殷然坐到在车中等候他多时的方临渊身边,吩咐那车夫即刻出城。耽误了这么久,方临渊这个重获自由身的昔日质子,也是时候回沧爵国拜见一下他的父皇方桦了。“若是一切顺利,不出半个月,咱们就能赶到沧爵的京都梁城了。”
提起回归故里,方临渊的兴致却并不高涨,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便转而说道:“楚夏的事情,你当真不要告诉楚黎归?”
不知为什么,凤殷然眼前突然就浮现出楚黎归拿着那把楚博栾塞给他的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染了血当做杀了楚惠安的凭证,又放火烧了宫殿,央求自己带小皇帝出宫时的毅然决然。“你我还在,楚博栾轻易不敢对他动手,我又何必让他知道了实情,去和楚博栾拼命?”若不是沧爵国那边局势有了变化,自己急着陪方临渊回去,凤殷然哪里会丢下楚黎归一个人顶着文昀国这个烂摊子?“楚夏的事,我总觉得心中愧疚……”
“殷然,此事与你无关。”明白凤殷然最重承诺,这次没能将楚夏平安救回来,私底下凤殷然不知懊恼了多少次。“当务之急,是把沧爵诸事稳定下来,我们才能有资格有能力,帮楚黎归坐稳龙椅。”
凤殷然点点头,他哪里想不清楚其中的关联,只是一时还有些放心不下楚黎归那个呆子罢了。没想到自己在文昀待得短短半个月里,就见证了一朝天子的更迭,凤殷然想着沧爵即将上演的另一套戏码,不禁无奈苦笑。自己这次离开荣韶远行诸国之旅,除却能欣赏沿途风光之外,还能见识到各国皇室的明争暗斗,倒是分外的精彩纷呈。
而今他只盼这一次的沧爵之行,顺利平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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