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灵山,位于云阳县东三十里处。
云阳县到东灵山,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小路。
此时,天空中正下着倾盆大雨,阴风怒号,电闪雷鸣。在暴雨的冲刷下,这条崎岖的小路,已经变得泥泞不堪,但却有二十余名捕快,依然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路上踉跄前行。
不多时,众捕快行将出林,眼前亦是变得开阔起来。
先前出林几人,却不知因何原因,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们一个个呆望着前方,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泥塑木雕般,动也不动。
整支队伍也因此停了下来。
捕头老杨走在队伍的中间,这种鬼天气出来办案,心中本就恼怒烦躁,压着一股子邪火,突然发现前面有人磨蹭,顿时不满吼道:“前面几个小崽子别堵路,都他娘的发什么呆呢!”
那几名平时最听话的捕快,此时却置若罔闻,仍是纹丝不动。
“滚一边去!”老杨不耐,嘴里骂着,同时伸出大手,一把推开面前几人,然而当他走到林外,抬眼望去,却也是大吃了一惊。
他看见了一名少年。
这名少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褐色麻衣被鲜血染得通红,黑发杂乱地披散在脑后,在他脚下方圆百丈之内,生机凋零,草木皆枯,猩红的血水在暴雨的冲刷下,汇聚成河,将大地染得通红,至于散落在各处的尸块、内脏,浸泡在血水之中,难以计数。
更诡异的是,在少年的周围,积聚着一层浓郁的血雾之气,宛如一条条猩红的游龙,在他周围飞舞环绕,层层叠叠,纵使风吹雨打,不能使其消散。
这恐怖的画面,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众人只觉得耳边的阵阵阴风,此时更像是呜呜咽咽的鬼哭之声。
突然,天空‘咔嚓’一声巨响!
一道惊雷落下,瞬间将周遭照得透亮。
那血衣少年,竟在此时扭动了一下身体,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了他们!
在电光的照射下,少年脸色苍白,面如金纸,双眸赤红,歪着脑袋,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竟像是在……微笑!
这诡异的笑容,在已经将神经绷紧到极致的捕快们眼中,实在是阴邪至极,莫名可怖,尤其是他那一双赤红的眼睛,似乎能够摄人心魄,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妈呀,鬼呀!”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捕快吓得扭头就跑,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满身泥水,哪还有平日里的威风,实在狼狈到了极点。
场间唯独老杨,还有一个年轻捕快没跑,留在了原地。
老杨紧握手中刀柄,咽了下口水。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邪意凛然的血衣少年,不知因何原因,身子突然左右摇晃了两下,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老杨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随着少年倒下,穿梭在他周围的血雾之气,似乎失去了环绕的动力,渐渐归于沉寂,并且全部融入到了少年的身体之中。
大雨依旧。
过了半晌,老杨伸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那年轻捕快一眼。
“好小子,胆子挺大,随我过去看看。”
年轻捕快哭丧着脸道:“老哥,不是我不想跑,腿软了。”
老杨心中暗骂了句软蛋,然后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
待他慢慢走近,腥风扑面,老杨这才发现,场面比远处看时,还要触目惊心。
尸块之中,有人的,有马的,很好分辨。
他们的头颅,躯干,四肢,内脏散落了一地,放眼望去,宛如修罗地狱。
饶是老杨捕快当了快三十年,如此血腥的一幕,却当真还是第一次见!
他粗略地清点了一下,死了三十六人。
只有一名老汉身体完整无缺,胸口处的伤口一刀致命。
仔细瞧了瞧这老汉的容貌,老杨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有点印象,好像是县里的一个贩茶老头,只是姓甚名谁,却不记得了,而剩下的三十五人,连同他们坐下的马匹,皆遭残忍碎尸!
观其穿着打扮,都是附近的山匪无疑。
老杨瞥了一眼不远处昏倒在地的少年,心中惊骇恐惧之余,疑窦丛生。
这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
……
云阳县的县衙之中。
知县黄子伯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嘴角处有个黑痣的中年男子,正是他的师爷贾四喜。
黄子伯脸上愁云惨淡,在屋里踱着步,突然他停了下来。
“就一个十七八七岁的少年,能杀了那么多山匪?”
“据老杨说,他看了现场,只有这一个少年还活着,应该就是他了。”
“应该,应该,应该个屁。你家孩子也快十七了吧,给他把刀能杀三十几人?”
“卑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是被厉鬼附身,所以才能这般凶狠残忍?”
贾四喜费了半天脑筋,好不容易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还不算太蹩脚的理由。
“我不关心他怎么杀人的,我只关心那些被杀的人!”
“青山上的山匪是什么背景,你难道不知道?这人怎么能说死了就死了!”
“那我再提醒你一次,这山匪头子王麻子,可是廖知府门上王供奉的亲弟弟!”
“是廖知府咱能惹得起,还是那王仙师咱能惹得起?”
被黄子伯指着鼻子吼了这么一通,贾四喜也不敢搭话,他心里也是有苦难言。
你说说,哥哥王德渊是玄青剑观的外门弟子,地位显赫,身份超然。
连廖知府本人,都恭恭敬敬地将他奉为座上宾,自然是不缺黄白之物。
既然不差钱,这王德渊的弟弟王麻子,怎么就喜欢去当个山匪呢?
师爷贾四喜平时鬼点子馊主意挺多,但是这事儿实在是让他看不懂。
黄子伯又转了两圈,问贾四喜一句。
“那少年现在人在何处?”
“在地牢里押着呢,只是还没醒。”
“什么时候能问话?”
“老杨说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他也不清楚。”
“一群窝囊废!”
黄子伯一拍桌子,怒道:“告诉杨捕头,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立刻提审犯人,半刻钟之内,这个少年如果还不能开口说话,他们这个月就别领俸禄了!”
贾四喜赶忙应了声,一阵小跑,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