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烟一向稳重,此刻竟也做出一副小儿女情态,自钟毓受宠之后,碧烟的性子委实也明快起来,钟毓心中也不由暗叹,这宫里也如外朝一般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想她当日不得宠时,身边的侍女太监说话做事难免有些抬不起头来,混不似今日,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虽得了钟毓的令不许过于喜形于色,可那股子喜气从骨子里都会散发出来,钟毓思及此,心中不觉有些怅然之意。有得必有一失,得了宠,从此看自己不顺眼的人想必越发多了。
低头下意识的摸着披风上的以丝线勾勒的图案,突然手上一顿,朝身上望去,却见身上披得正是那日晚上清城侯苏白送她的鸢尾披风,心下便是一惊,便朝碧烟道:“怎么拿了这个披风出来?”
钟毓心中烦乱,却作不得声,只得道:“我不喜欢这个花样,以后不要拿它出来了罢。”
碧烟讷讷应了。却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皇帝,只见他一身青色常服,头戴纱帽,脚蹬九环靴,愈发显得双眉如鬓,眉目英朗,钟毓忙上前施了一礼,一边道:“外面雨那样大,皇上怎么还惦着过来。”
皇帝一边携了钟毓朝内室走去,一边道:“朕刚处理完政事,瞧着雨势渐小,惦着你这几日身子不爽,便过来看看。”
一边同钟毓坐下,早有碧烟捧上一盏皇上最爱的瞻渚紫茶上来,又轻手轻脚退了下去,一时殿内只余他们二人。
皇帝这才展颜笑道:“朕看这件披风极衬你,怎的方才听你说不喜欢。”
钟毓微微抿嘴一笑道:“不过是臣妾嫌这颜色艳丽了些。”
皇帝打量了一番钟毓发上别着的一只寻常玉簪,点头道:“你打扮着实素净了些,朕依稀记得你平日里最爱穿些颜色素淡的衣裳,朕看这些华服也很衬你。”
钟毓一滞,不由想起她那些为数不多的受宠的日子,心下稍稍柔软,随手合起了诗经,低头道:“前朝战事繁多,国库耗费大半,嫔妾也是想着能为陛下省俭些罢了。”
果然皇帝脸上微微动容,执起钟毓手道:“难为你肯为大楚着想,宫中人人若都如你一般,朕亦会少费些心思。”
皇上说这话时眼中带过一丝不耐烦,钟毓静静听着也不多言,末了才道:“嫔妾私以为众位姐姐都是再贤惠宽和不过的性子,便是哪位姐姐言行有些不当,想必也是一心为陛下着想的。”
皇帝冷冷一笑,道:“杨婕妤如今越发爱使些小性子了,每次都在朕面前说话夹枪带棒的,言语中总有些对你和洛儿不满的意思,朕瞧着她连你二人半分都不如,一味只知撒娇撒痴,当真是腻烦的紧。”
钟毓心中冷笑一声,掩了袖子神色黯然道:“皇上对嫔妾与阿洛宠遇甚重,嫔妾着实心中不安的紧,杨妹妹对嫔妾不满也是应当的,毕竟杨婕妤家世煊赫,父兄皆在朝中为将,皇上宠她多些也是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