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艰难的闭了闭眼,朝静立一旁的淑妃屈膝哀求道:“娘娘一向仁慈,这二人虽犯下重罪,可到底是选入宫中的良家女子,嫔妾恳请娘娘给她们二人一个体面,就这般活活打死,传扬出去,世人难免会认为皇家太过严酷,没有仁和之心。”
杨婕妤笑盈盈道:“钟妹妹到底是读过几本书的,这区区打死几个侍女之事也能被扯出这许多大道理来,不过臣妾私以为,这奴才犯了事被打死,那是她该死,若不施以酷刑,往后六宫众人谁还会把宫规放在眼里。”
钟毓无法,只得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钟洛,却见她朝自己微微摇头,脸上带了些无奈之色,一颗心顿时便沉了下去,一旁端然而坐的杨婕妤韦贵嫔等人都含了得意笑意,闲闲听着殿外的凄凉哭号之声渐渐轻了下去,及至不闻,过了一时,才见韦昭仪伸手扶了扶发上将要滑落的步摇,又言笑晏晏道:“淑妃姐姐,天色看着不早了,咱们这乌泱泱一堆人聚在梁尚仪这玉暖阁中,难免惊扰到梁尚仪静养,臣妾先告退了。”
说罢朝淑妃屈了屈膝,扶着侍女的手袅袅出了门去,长长的芙蓉色凤尾裙摆逶迤在地,上面坠着许多的细碎水晶宝石,在日光下愈发光彩濯然,耀目的光芒刺得钟毓微微闭了闭眼,一片苦涩屈辱之意在心中轻轻蔓延开来,夹杂着一股隐隐的怨尤之意,没有皇宠,果真是寸步难行啊,保养得宜的指甲深深扣进了手心里也毫无知觉般,只余麻木的痛意。
淑妃微微侧首,瞧了瞧榻上的香儿,见她神色愈发惊惶不安,不由叹了一句,又朝妍儿道:“回头好好挑几个得力的人过来伺候,万不能苦了梁妹妹。”
妍儿俯身抿嘴笑道:“奴婢省得,娘娘宽仁,想必来日梁尚仪知道了,心里也是感激娘娘的。”
淑妃微叹了声,神色悲悯。
“皇上一向宠爱梁尚仪,本宫也是不愿皇上伤心,只盼着梁妹妹能好的快些,日后能得沐天颜。”
天色已晚,众人也渐渐散了,玉暖阁空留一股死寂,残阳如血,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恁地凄凉。
钟毓一直守了半日,直到满天繁星,淑妃派来两个侍女过来伺候,方才依依起身,看着梁选侍渐渐安静的沉睡容颜,目中有些许哀怜之色,心中一时百转千回,千端愁绪如丝如缕,若香儿醒来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心里一时更是苦涩难言,却听旁边传来阿洛关怀的声音。
“姐姐。”
钟毓惊讶转头,钟洛一袭莲青色柔锦留仙裙,搭着同色的褙子,一头青丝挽就成百合髻,只简单斜簪了几朵浅蓝色珠花并几颗细碎的南海珍珠,素罗纱的褙子上浅浅以丝线绣成丁香簇簇,这样娇怯的花儿,愈发显得她眉目楚楚,却更显丽色倾城,站在月色中,宛如凌波仙子一般。
钟洛上前挽住钟毓的手,自她指尖传来一股苍凉的冰凉之意,阿洛甚少穿这样深重幽沉的颜色,她一向喜欢穿些浅淡的颜色,淡粉,月白,藕荷色,玉色,愈衬得她清丽柔婉,现如今眉眼间却无端多出几分暗沉忧郁之色了。
钟毓关切的捏了捏她的手,微嗔道:“骊山夜晚天色寒凉,你怎么穿的如此单薄,当心冻坏了身子。”
钟洛微微浅笑,眼中却笼了似雾般的清愁。
“我心里放心不下姐姐,便过来瞧瞧,姐姐守了大半日了,还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梁妹妹这儿已经有淑妃派来的人伺候着,想必是极为稳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