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启动的那一霎那,猛然间想起来几盆多肉的名字,“乙女心”、“山地玫瑰”、“姬玉露”,“嗯。这下可以交差了。”韩鲁有些沾沾自喜。
这时,张医生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的显示上面,韩鲁的心‘咚咚咚’连续上下翻腾,“我爸怎么了?”没有顾及问侯张医生,便急切的吐出了五个字。
韩鲁的一块心石落地,还好,张医生怕他着急上火,自然是为他分解一些内心苦楚,放疗一切顺利,让他安心。在电话里,他确认了下周三他父亲不用去放疗,这样他陪伴父亲去扫墓、看望母亲的夙愿便可以如愿以偿了。
一阵华丽隆重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是他远在丽山脚下开店的同学发来的信息,同学向韩鲁要他的详细地址,回了过去,韩鲁留下的是馨一公司的地址,心里面暗暗的思忖着给她个惊喜,“瓷板画弄好了。”他自言自语道,久违的微笑在眼角里面透射出来。后来,还是发了自己家的地址,瓷板画收到的时候也好亲自挂在新房里,馨一看到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把多肉植物放在客厅南向的地方,早早就有高低错落的铁艺花架摆在那里,馨一一直都忙于工作,荒芜了他们,也冷淡了他们,飘窗探出去,有一个外飘窗搭建的木板和铁艺的围栏,围栏用粗麻绳编织着五股辫,增加了一些俏皮感性的情趣,“夏天的时候,把多肉拣拾一些小的,放在外面,让他们接受大自然的恩赐,茁壮成长吧。”韩鲁把几盆刚才记起来而今还是想不起来的好看的多肉放在花架里面,还有几盆三三两两的散落在茶几上,另外木质的小板凳上都分布了几盆,在电视影壁墙下面摆了几张馨一的相框,一个相框边上配了一盆多肉,衬得馨一像是万花丛中的仙子,飘逸灵动,婉若蹁跹而至的蝴蝶。
他对于这些植物的感觉是稍逊一些的,只是馨一特别喜爱,他便视作生活中的一种享受去安然对待,找到了两只馨一前些日子买的韩式的茶杯,冲了两杯杭菊菊花茶,点缀了两颗玫瑰花,另放了几枚枸杞,像家的感觉一样,静静的、氲氲的,玄关点着一盏小夜灯,白天点亮有一种盼着心爱的人回家的感觉,点亮的这一刻,像是时光倒计时一样。
“下周三有空吗?今天看到我大伯了吗?要是方便的话就请下假。”馨一中午多些就下班了,到超市买了许多吃的,打算给韩鲁赔罪,之后协商一下下周三可否不陪他的原委,不料,韩鲁有些生气,刚欲把自己上午购置的那些花花草草并且费尽了一番周折才弄回来的多肉打算讨个欢喜的局面,结果馨一先开了口,说“这顿饭算是补偿。”
韩鲁悻悻离去,驱车来到父亲家,和父亲商议下周三行程的事情,父亲拉着韩鲁的手,“谢谢你孩子,爸爸现在老了,你工作忙,身体最近也不太好,话到嘴边好几次了又吞咽了下去。”两父子在一起像惜惜离别的样子,“爸,我在你身边,周三我们就去,今天开始,我就不走了,陪着您,周三早上我们就去看‘妈妈’。”
“馨一去吗?如果馨一可以去的话,那算是你们结婚的时候,妈妈和爸爸都参加了你们的婚礼了。虽然这种见面不是喜庆的日子,但她早晚也是要见你‘妈妈’一面的。”韩甄苦于堪言,内心里面思忖着“总不要是结了婚的当天或以后才看到你‘妈妈’的样子吧。”想起来有些感伤,便紧紧的握着韩鲁的手。
“她工作忙,看吧,看时间安排,如果可以,自然是一起去的。大伯那边现在有棘手的工作要她去处理。爸,那我答应你,结婚前我一定和她去祭拜妈妈。这是一定的,我放在心上了。”韩鲁把手覆在父亲的手上,父亲苍老了许多,脸颊上现出一颗颗的老年斑。
韩鲁一一跟父亲说了去扫墓的安排,上午去了花卉市场,订了白菊花、白百合、马蹄莲,还有少许的栀子花和白莲花。和长势丰满、样貌讨喜的多肉植物比起来,那些简朴素华的花,像极了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的心情,“她不来,她不来。”一遍一遍的说着,不免和父亲的苍老容颜一样,心也变得荒凉。
周三早上,微雨纷纷落下,点点繁花坠落,这里的天空,比市内要灰暗几个度,蒙上了一层灰,同时,伴着细雨,飘落在衣服上,有一种欲断魂的感觉。
雨水滋润着萎靡的花草,没有风,四周异常宁静,空气清新宜人,有花露花雨,这里显得不那么寂廖荒芜,水泥台阶经过岁月洗礼,被磨平了许多,只是隆冬时节鲜有人来祭拜,台阶上覆盖了植物的残枝,干枯的似乎要一折就会碎裂,墓碑一个挨一个伫立在这里,至少,母亲不是孤独的,都说人是有灵魂的,如果是这样,那灵魂可以走出这里,和心里思念的亲人团聚。
墓碑的下方有一簇新鲜欲滴的花束,用粗麻绳打成蝴蝶结,没有留言,也没有脚迹,不知道是谁来过这里。
黄菊花和白菊花,在这个苍凉的时节里面,显示着他的高洁和凄婉,透着惋惜和怀念。
“不知道是谁送的,用感恩的心遥祝送花的人一生平安吧。爸爸。”韩鲁扶着父亲,韩甄轻轻的脱开了手。
父亲匍匐在地,在湿冷的地上,温暖的触摸着母亲的一躯一干。
他们沿着细砖碎石堆砌的甬路盘旋而上,这里是一片灰白色的海洋,玉石雕琢的墓碑尖塔上面多数都还套着亲眷或者朋友来祭扫时留下的花环,如今,都愁云惨淡的圈在那里,父亲好久没有出来走动了,但步履矫健,像是在风中飞一般,他掺扶着父亲,父亲走的却如此急切,父亲指向前方不远的墓碑,“那就是你‘母亲’。”边指边走的愈发快了起来,眼泪便扑籁籁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