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翠花从哪找来的,屏幕上的冉正虽然面色正经,但还是很青涩的模样,让她联想到初见他时的情景。
“算起来,我和他只见过三面。”陶笙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渐渐淡忘了容大的事,如今想起来,关于她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第一面,他是我好友的男朋友。那次见他,我就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有时我真想问问我好友,和冉正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害怕。毕竟他太优秀了,给人感觉也太冰冷,仿佛随时都会失去他。”
“那你问了吗?”哇,冉制片居然是陶笙好友的男朋友,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了!趁着陶笙
停下来喝口水,翠花抓紧时间问了一个问题。
只见陶笙脸上露出彷徨又悲伤的神情:“意外和明天都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我从没想到,先离开的会是我的好友。拍毕业照那天,我的好友出车祸去世了。离校的时候,他沉默着来寝室拿了一本他借给我好友的书。这也是我和他的第二次见面,后来,我就没见过他,只听说那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好,然后他就从容市彻底消失了。第三次见面,就是今天了。其实在我心里,我总觉得他高不可攀,今天突然瞧见了他,反倒有些难以接受。”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的好友……”翠花握住了陶笙的手,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
“没事,再难过日子还得照样过不是。”陶笙拍了拍翠花的手,“你多给我做几顿菜就可以了。”
“没问题,你住多久,我给你煮多久。”翠花一口应承,她看向架子上手机屏幕里淡淡笑着的冉正,突然觉得心酸了一下。是不是每个笑容的背后,都曾有着不为人知的痛楚呢?
“景行,你怎么都不说话呢?”翠花把目光投向一脸沉思的景行。
“哦,我只是在想,你们再讲下去,菜就要凉了。”白露压抑住了心中所有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吃饭喝汤。
太现实,太冷酷了!翠花有点小愤懑,至少也安慰一下陶笙啊。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景行这样的表现反而会让陶笙释怀一些。
果然,陶笙听了以后,笑了笑说:“是啊,光聊旧事,忘记肚子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纷纷动筷吃起来。饭后,关了灯,她们窝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起观看了两部爱情电影,当电影结束后思丁格开始时,白露推了推黑暗中的翠花,想叫她去睡觉了。没料到手伸出去却摸到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她吓了一跳,借着余光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在她身边的已经换成了陶笙,而翠花早已在沙发的另一边睡着了。
“你怎么了?”她印象中的陶笙从来没哭过。
陶笙一把扑进了白露的怀中,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此时也终于爆发出来,早已布满泪痕的脸庞再一次地被泪水冲刷。她尽可能地小声抽泣,不想吵醒一旁翠花。
“我在呢,想哭就哭吧。”白露不知道这次陶笙在战区遇到什么事,也不知道是什么引发她这样痛哭流涕。她能做的,只有缓缓放松自己僵硬的身体,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有件事我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当年冉正来找那本书时,是我先在我好友的枕头下找到的。我这个朋友有个习惯,看书喜欢一页一页看,还喜欢用那种古老的书签标记。我至今还记得她看到的是第198页。可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书本的最后一页,写着一句嫁给我。”
白露听到这里,泪刷地一下就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从来没想过冉正会和她求婚。他算得真好啊,自己习惯安排好每天阅读的页数,等她读完了,恰好是她真正离开容大的那一天,换句话说,也是他向自己求婚的日子。
“我曾到好友墓前祭拜,发现她那张美丽的照片下放着一束刚刚开放的红色玫瑰,那么娇艳夺目,就像她的笑脸。有时我常常想,如果她还活着,恐怕就像刚才那部电影的主人公一样早就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日子了。你看冉正呀,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又活泼又漂亮的女孩子。这世上所谓的矢志不渝都败给了残酷现实。你瞧我在胡说什么,难道让他守着一个死人过日子?可我就是不开心了……”
重生后白露的大脑第一次陷入茫然,她不知道耳边的陶笙还在说些什么,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当年她和冉正相恋时的情景,她以前不敢想,今天却唯恐漏了一处。老天,请原谅她再放纵一次!哪怕她刚瞧见这个爱她至深的男子,如今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
陶笙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困死了,我回去睡了。”发泄完泪水的陶笙觉得身心疲惫,道了一句晚安就摸索着往房间走回去。
白露叫了两声翠花,只得到了她一阵轻酣的回应。无奈的她只好从柜子里取出一条厚被子,盖在翠花的身上。做好这一切,她就过去找他!
“叮。”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白露打开来一看,只有两个字——露台。
他这个时候,怎么也要找自己?白露裹了件大衣,快步走上了楼梯。推开门把手前,白露犹豫了一下,可很快地就战胜了自己的不安。这个点的夜风很冷,这个点的城市即将入睡,这个点,面前的冉正在她看来,格外有魅力。
“找我有事?”
“今天那个女孩是我的表妹。”
“其实,我也找有事找你。”
上天给了冉正一双好眼,即使在这寒风瑟瑟,荒凉寂寞的夜晚,他那一双眼盯着白露看时,就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给了眼前的这位女孩。
“我做你女朋友吧。”表妹的事发一条信息给她就解释清楚了,可冉正还是选择当面和她说,可见他对自己是不同的。白露沾沾自喜,要是让他知道了徐景行其实就是白露,一定会吓到他。
“如果我不同意呢?”冉正反问道,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眼中的霸道一闪而过。
“那就换你做我男友。”她曾辜负这个男人,今晚的白露希望给他们的未来一个机会,哪怕身处她现在的处境,也想要努力尝试一次。
冉正笑了,像夜空突然绽放的烟花,短暂又美丽。他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白露柔软的发:“给我一个不能拒绝你的理由。”
“你喜欢我。”白露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仿佛只要轻轻低头,就能靠在他的胸腔上听那沉稳有力而又让人安心的心跳。
“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冉正大方地承认了,他伸开双臂,把白露拥抱入怀,思念犹如海浪,将他的沙滩一遍又一遍地拍打冲刷,然后恢复清醒。他一直认为自己很理智,理智地任由自己的心在她身上发狂。
“你就没有别的要问我?”白露的头埋在他的胸前,脸渐渐发烫,她清楚自己沉沦在这温暖里,但冉正以为自己是徐景行,他难道就没有疑问吗?
“我们来日方长,你想说了,我再听。”冉正见风渐渐大了起来,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绕在她的脖子上,“很晚了,早点去睡吧。女朋友,明天早上记得过来陪我早饭。”
“嗯。男朋友,晚安。”白露离开了冉正的怀抱,道完别后往楼下走去。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今夜的一切都不再她的计划之中,她需要回去好好捋捋这热烈又纷杂的思绪。
直到那门口的身影消失了许久,冉正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他素来冷漠的神色缓缓一松,如初阳乍暖,难以让人抗拒。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家,在书房的架子上抽出了一本《追风筝的人》,那本书落了些灰,看起来有些陈旧,与其他新购买的书放在一起,格外明显。冉正饱满又修剪干净的指尖在纸间翻阅,很快地就翻到了最后。
那里有他曾为白露写下的未来,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这三个已经发淡的字,小白,我等你,已经等得快疯了。还好,甚幸,你选择回到我的身边。冉正垂下了头,取出在脖子上挂了两年多的项链,从链中滑出了一枚红宝石的戒指。这是他从母亲留给他的,简单又热情,用来作为他的求婚戒指最好不过,可惜那时他连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白,两年多了,你狠心没有回来找我。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暖色调的橙黄灯光下,冉正阴郁的眉渐渐舒展,他把戒指搁在丝绒盒中,与书一起放进抽屉里。
白露从抽屉里拿出一罐汽水,双脚悬空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脖子上的围巾还有冉正的味道。打开汽水,满嘴都是草莓的甜香,黑暗中的白露对着空气举起汽水,小声地说了句:“干杯,幸福的白露。”
一觉好梦。第二天清晨,白露起床跑完步后,冲了个澡去了隔壁。一走进冉正的家,白露心就狂跳起来,玄关是干树枝围成的大拱门,上面攀爬着翠绿色的藤蔓,换上拖鞋,一道挑高的拱形长廊上拼花马赛克和垂下的土耳其琉璃花灯,让人恍惚置身美丽的教堂之中,再往里走,左侧是餐厅,右侧的客厅。餐厅布置的十分简单,挂在墙上的瓷盘滋润透亮,色泽浓翠艳丽,让人赏心悦目。右侧的客厅放着三张风格不一的沙发,中间的蓝色三人沙发上铺着编织的毛毯,南侧靠着落地窗放着的是一张油画似的布艺沙发,北侧则是一张两人坐的以浅绿色为主调的花卉沙发。客厅背景墙是大面积的杉木,挂着几张类似于印象派画家的油画。
他居然记得这些!白露的步子依旧平稳,只是手禁不住地略微颤抖,当年她只是在陪他去参观家具展的时候,随口说了几句有关以后她希望的家是怎么样的,如今他却给了她一个更加完美的实物展示!这个她看一眼就喜欢上的家,不知道他花了多久才布置好。是不是在装修的时候,还会想起两年多前“过世”的她?从前她总会埋怨自己爱得比他多,每次他一忙,自己就乖乖地不打扰,他一有空闲,她就拉着他天南海北地跑,仿佛跑了另外一个城市,他就只属于自己一人了。可如今,他的爱是如此的深沉又久远,自己却又有些害怕承受不起了。
“坐。”冉正绅士地拉开了椅子。
“谢谢。”白露坐了下来,目光随着他走进厨房。他的背影高大,锅碗瓢盆在他手里仿佛都赋予了生命,很快地,勾人的香味从那里飘了出来,弥漫在餐厅的四周。
冉正端着满满一托盘的早点,放在了她的面前:“尝尝。”
火腿芝士三明治、菠菜蛋卷、土豆泥虾仁、培根卷菇、再配上一碟坚果,看起来都很美味啊。吃惯了翠花的中式早点,这西式的配色就让人垂涎三尺了。白露夹了一个三明治放进口中,比起当年冉正给她做的黑暗料理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她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把它吞了下去。
“好吃!”一想到签约后,可能饮食上就会被约束,白露抿了抿下嘴唇,赶紧趁现在多享受些吧。
冉正坐了下来,拿起一杯咖啡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上午要陪陶笙,下午和人有约了,晚上还没有事。”白露思考了一下,和谢希桐签约的事,等成功了以后再告诉他吧。
“那正好,我这有两张话剧票,到时一起去看。”冉正把票交给了白露。
《安德鲁与多莉尼》北市首演,白露瞥了一眼,她从来没有演过话剧,那太考验一个演员的舞台功底了。自己不是科班出身,哪怕这两年积攒了经验,也不敢轻易尝试。不过,去看看总能学习到东西,她应了声好,就把那两张票塞进了口袋。
“你不忙吗?”近期应该是《侯宗传》前期最忙的时候了吧,统筹,定人,赞助等作为制片的他还有时间和自己一起看话剧?白露心底还是存疑的。
“忙,但陪女朋友的时间总是要匀出来的。”冉正淡定地说着情话。
幸好翠花不在这,不然肯定大呼喂饱了狗粮!白露闪过想法,哦了一声,默默地吃起坚果来。
冉正看了她一眼,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他的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即示意白露慢慢吃,走进阳台接起了电话。
白露盯着墙上的分针从二走到了六,他还没有打完电话,自己早已经吃饱了。此时,小白跑出来,在她腿边蹭了蹭。白露抱起柯基,摸了摸它柔软的脑袋,原本冉正叫自己小白,养了这只双色柯基以后,冉正发现这柯基常常喜欢学她的动作,就给他取名小白TWO。结果每次叫她的时候,柯基总以为是在叫它,久而久之,她们都成了小白。
“小白,你还认识我吗?”白露望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它的耳朵爱不释手。
回答她的是柯基的爪子在她胸前挠了挠,这意思是要让自己带它下去玩了?
“我要出去了。这是家里的钥匙,今天你带小白下去溜一圈,晚上见。”冉正接完电话,拿出一把崭新的钥匙递给了白露后,穿上外套准备出门。
“等等。”白露抱起柯基,想要和他嘱咐一件事。
“怎么,舍不得我走?”冉正放下包,走到她身边。
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白露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理他话中的暧昧,抬起头来说:“我们的关系,能在《侯宗传》拍完以后说吗?”
原来她在担心这个,怕人说是靠关系进组?这圈子,没点关系怎么活得下去。“你杀青后,由我公布。”
“好,那晚上见了。”白露和他道别后,收拾了桌上的早点,打开门打算带着柯基下楼。
“徐景行!”一声大吼,楼道的玻璃都险些被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