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师，您觉得咱们怎么报价合适啊？这次他们是邀标，至少有三家律所参与竞争。”赵静端着她的茶杯靠在王志坚律师办公室的门上问道。王律师的办公室和赵静的只隔了两个门，是金融组的资深合伙人。“都是国内所还是也包括境外所啊？”“应该都是中国所。这次是境内日常法律事务律师选聘。”“你的意思呢？我跟他们好多年没合作过了。你比较了解他们。”志坚一贯的谦虚和低调。“我不熟悉银行日常业务这一块了。我帮他们做的都是资本运作方面的。主要和计财部、董秘局打交道，和法律部也不太熟悉。这次是他们采购部牵头，法律部参与。”“采购部？选律师为什么是采购部牵头？听着奇怪啊！”“您还真别觉得不适应。人家说了，银行的采购部管采购产品和服务。律师服务是不是服务啊！所以现在统一都归采购部主持招标、选聘律师。”“好吧，我们成了采购对象了。对这个新角色还真得适应适应。”志刚无可奈何的回应道。“王律师，还是讨论下报价吧。咱们要是想做，这报价肯定不能高。他们邀标的另外两家所估计实力也不错，所以最后肯定是价低者得。王律师，这个听您的。因为这活要是真拿下来了也得您做。您觉得怎么合适咱们就怎么报价。”“他们这事吧有点鸡肋。收费高了肯定不行，低了咱们又不合算。但他们银行在业内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拿下这单业务对以后类似业务开展还是有好处的。”志刚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着，“要不咱们就按所里最低的小时费率报价。拿下来最好，拿不到咱们也没办法了。”“行。那我让助手按这个准备项目建议书吧。项目建议书提交后，好像还要面谈。等银行的人通知我具体的时间地点，咱们一起去吧。”“好。那就辛苦你了。”志坚站起身来陪着赵静向茶水间走去。
赵静把银行通知面谈的邮件转给了王志坚。不放心地又发了短信给他“周三上午9:30，银行总部1005会议室。咱们提前10分钟楼下大堂见。”生怕他没有收到邮件耽误了会面。志刚几分钟之内就回了邮件确认会和赵静一起去银行。
周三早上9:20，赵静和王志坚准时出现在银行的办公楼大堂。赵静穿了件紫色的无袖连衣裙，羊毛呢质地的，很挺括也很合体，外面罩了件黑色的西装。西装的领口上别了一枚胸针。这个胸针是赵静从新加坡淘回来的，据说是英国的古董首饰，椭圆形的，外圈是哑光的金色，中心是深蓝的青金石，没有闪耀的光芒，有的是沉静和优雅。赵静最喜欢onepiece一件头的连衣裙，罩上件西装就很正式，但又不像西服套裙那么古板；配上披肩就很妩媚；单穿也好，优雅而不失职业范。王志坚今天自然是一副标准律师打扮：深蓝色的有暗纹的西装，配上斜纹的领带，还有系袖口的淡蓝色的衬衫，拎着TUMI的黑色皮质公文包。“王大律师，好帅啊！”“一般般啦。”王志坚微笑着帮赵静按开了电梯。
这种竞标在投行和律师圈里被称之为“选美”。借了人家世界小姐、环球小姐等“选美”的名，确实也不少相似之处。首先，法律服务市场的竞争也像环球小姐选美一样激烈了。
一般的流程包括三个环节：首先，各个机构首先介绍自家的基本情况、优势，项目组成员的基本情况，对项目的理解和初步分析；接下来，招标方也就是潜在客户，会提出一些问题，有些是关于项目的，有些是基于机构刚才的称述；最后环节，就是报价。中介机构要给出项目的预期费用。
“您好！我们是宁汉律师事务所的。”下了电梯，王志坚冲前台小姑娘说道。“哦，你们是来参加律师选聘的吧。”小姑娘给了王志坚一个灿烂的笑容，“这边请。1005会议室。”“谢谢！”赵静和王志坚跟随者小姑娘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靠窗的一面齐刷刷的坐了一整排人。“早上好！”赵静和王志坚一边礼貌地问候着桌对面的一排人，一边在长长的桌子中间的位置坐下。赵静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对方的人员，计财部和董秘局的人是认识的，其他人都不认识。赵静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对于认识的人表现的非常熟络。人家很忌讳那样的。他们内部会有人觉得是不是有熟人为某一方通风报信或者偏袒某一方，这可犯了招标的忌讳了。所以赵静只是在扫视全场的时候和他们交换了个眼神而已。
“两位律师好！谢谢你们来参与我们今天的邀标谈判。我先介绍一下我们银行参加会议的人员。”坐在桌子对面正中间的一位中年男士首先开口了，“坐在我右手边的是我们采购部的刘经理和小王，小王边上的那个小伙子是我们计财部的小张，最头上的那位是我们纪检书记赵书记；坐在我左手边的这位女士是我们法律部的王总，王总边上的小周也是法律部的，小周边上的两位同志是我们董秘局的。我是陈清应……你们也请自我介绍一下吧。”赵静认真听着，努力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职务。这一点很重要，待会交谈的时候，如果能称呼对方的姓氏和职务，一定会让对方觉得舒服，也显示了对对方的尊重，会提升我们在对方心中的形象的。当然，实在记不住的时候，赵静也有应对的办法。就是年长的、举止做派像个有一定职务的人，就一律称为领导；年轻点的，就称某某公司某某部门的的同事，虽然不是很恰当，招标方的人怎么能和我们是同事，但总比称先生、女士有好些。先生、女士的称呼太生分了。
“这个陈清应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估计至少是个部门老总。反正肯定是今天参会的人中职位最高的。”赵静暗暗合计着。参加这种招标、竞聘、遴选多了，赵静知道坐在长条桌正中间的一定是职务最高的人，是领导。首先开口说话、主持会议的人可能是领导也可能是职务第二高的人。如果是职务第二位的人，在介绍出席人员的时候一定会先介绍“领导”，然后才会按照桌位顺序介绍别的人。一进门，看到银行这么多人在场，赵静就想“今天应该多找几个律师来的。他们这么一帮人，我们就两个，他们可能觉得我们不够重视。可是现在就我们两个了，努力表现表现吧。”“谢谢陈总。我们很高兴有机会参与今天的律师选聘。我们之前和银行在资本运作上有不少合作，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也希望能够在银行日常业务方面为银行提供更多的法律服务。这是我的同事王志坚，是我们所金融组的合伙人。王律师加入我们所五年了，一直从事银行合规、项目融资、贷款等业务，他之前是在TJ银监局工作了十年，所以陈律师对银行业务非常了解，是真正的专家。我叫赵静，是资本市场部的合伙人，之前银行的IPO、增发股份和发行次级债等业务我有参与。下面请王陈律师介绍一下我们所银行业务方面的经验和我们的服务方案吧。”“各位领导、银行的同事，早上好。各位才是银行业务的专家，我算不上，略知皮毛而已，我可能只是能从一个外部人的角度对一些问题提出一点想法和建议。……我们的项目组成员由我们金融组和资本市场组两个组的律师组成。我们充分考虑到资本市场组的同事由于之前的业务合作对银行的工作风格、要求和内部流程等已经比较熟悉了，金融组的律师一直专注在银行业务方面，大的几家全国性商业银行和一些城商行、农商行、农信社都是我们的客户，我们都在为他们提供类似的日常服务。今天项目组的其他成员没有到场，不过他们的简历包括在之前的项目建议书中，已经提交给贵行了。”“嗯，你们宁汉事务所和我们行有过合作，所以对你们的基本情况我们也是有所了解的，也是认可的。要不今天也不会邀请你们参与选聘。”陈总注视着王志坚，“你们最后谈谈报价吧。”王志坚侧过头来对赵静说“赵律师，要不您说说报价的事？”“不用，您接着说就是了。咱们是一个团队。”“那好！陈总，律师费用我们是这样考虑的，由于担任常年法律顾问，工作量和工作内容目前都不是很确定，我们建议采取小时收费的方式。也就是说，按照我们的小时费率乘以我们律师的实际工作小时计算出来的费用收费。我们服务的其他几家银行也都是这样的收费模式。考虑到银行是我们的老客户，我们也很希望得到这个业务机会，我们提议按1800元/小时的平均小时费率计算，不区分合伙人和律师，统一都按照这个标准计费。您看我们项目组成员，除了合伙人，律师也都是有四五年经验的了，每个人正常的小时费率都不止1800元/小时。但我刚才说了，我们很看重这次业务机会，所以愿意以这样的低费率为贵行提供服务。”“这个对我们来说还是有点太贵了。从我们的角度看，我们当然希望以低的成本获得高质量的服务。费用上面你们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陈总微笑着看着赵静和王志坚“你们不用着急现在回答。我们可以休息五分钟。你们商量一下。等会儿再谈。”“好的。谢谢陈总。我们出去商量一下。”赵静和王志坚交换了个眼神一起离开了会议室，来到旁边的等候区。
“赵律师，您什么意见啊？”“王大律师，我没意见，说了都听您的。但我估计不降点价，他们会觉得咱们忒牛，不给他们面子。”“是，怎么都得降点。要不直接就给他们咱们所的最低标准吧。成就成，不成也没辙了。”王志坚低声说道。“行，就这么着。我去趟洗手间。待会一起进去吧。”
“请进！”听到里面人的应声后，赵静和王志坚推开会议室的们走了进去，在老位置上坐好。“你们商量好了？”陈总问道。“对，我们刚才请示了一下我们事务所的主任，特别申请了事务所最低、最优惠的小时费率标准，1500元/小时。”王志坚还想做多一点解释，没料到一个高八度的女声响起。是坐在陈总边上的那个采购部的女士开口了：“你们是不错。但你们太贵了！那个演员什么冰冰你们晓得吧？漂亮吧？都想娶回家吧！可是娶得到吗？娶不到！你们好是好，我们用不起啊！你们那报价一半我们都嫌贵！”她环顾了一下周边的男士们，眼神最终落在了赵静身上。她这一席话语出突然，而且一气呵成，全场的人都有些蒙了，寂静无声。赵静和王志坚对视了一下。赵静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她这样注视着自己，显然又不得不说些什么：“陈总，如果我们的报价银行还是觉得太高，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吧。”赵静的声音有些干涩。“好的，你们回去再考虑考虑吧。之后给我们一个书面的最终报价函吧。”陈总出来打圆场。赵静和王志坚站起身，冲陈总和桌对面的各位点头致意告别。
“我靠，那女的什么人啊？怎么说话的！一点水平都没有。”坐上他那辆路虎，王志坚终于忍不住了。“我也不认识她。刚才介绍说是采购部的。她真当菜市场买菜呢。”坐在后排的赵静回答道：“不好意思啊，让你跟着我来受这气。”“没事，我真没生气。把咱比冰冰，说明还挺瞧得起咱们。”王志坚笑道。“关键是，冲着我说这话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个男人。”赵静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别生气了！人家冰冰还是挺漂亮的，把你比个丑八怪，你不更气。”“哎，你们男人是不是真都觉得冰冰好看啊，真的都想娶回家？”赵静看王志坚很坦然，气也就平了不少。“是挺好看的。不过，冰冰可不是我的菜……”“那你喜欢哪个啊？哪个才是你的菜？”“这不能告诉你。这是男人之间的话题。”
把律师比作娱乐圈的明星，赵静还真是头一遭遇到。赵静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一天，她加班到后半夜，在办公室楼下打了辆出租车。那司机冲着赵静说：“小姐，要不是看你抱着这么多文件，我真不知道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赵静没好气的白了司机一眼，想发火又忍下了。这司机说话是放肆了些，但是也怪赵静她们办公室选的这楼。挺好的一写字楼，但楼下开了一个歌舞厅，据说是那些年BJ出了名的风月场所。深更半夜的一年轻女子在这个楼下打车，难免人家生疑。
好在她们律师事务所很快就搬出来了，搬到了CBD里更高大上的一个写字楼。又是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日子。赵静一个人坐上了出租车。“小姐，我来猜猜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吧。”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赵静一眼，一边启动车子一别说。BJ的司机就是爱找乘客聊天。这么晚了还这么有兴致。赵静本不想搭理他，累了一天了，真的不想再说话了。没等赵静有表示，那司机又开口了：“您啊，这么晚才从办公室出来，不是卖假药的，就是做假账的，要不就是说假话的。您这楼里就这么三个公司的人加班！”赵静不禁笑了。“您这总结的真精辟！”这楼里有家外资的医药公司，一家会计师事务所，还有就是赵静在的律师事务所了，剩下的是几家国有企业和英语培训机构。“我说的对吧？我们天天在这楼下趴活，明白着呢。除了你们这样的，那国有企业的哪有加班到这深更半夜的。我看您呢，像是那个会计师事务所的……”好吧，从小姐到做假账的、说假话的了，不知道算不算一种进步，赵静心里暗笑。
其实赵静她们自己经常开玩笑，把律师比作****或者牛郎，还列举出了很多共同点，比如：都是服务提供者；提供的服务要求有专业知识和技能，个性化服务，难以复制；不需要金钱的投入，做的都是无本的买卖；礼貌的客户会提前预约，更多的人要求服务提供者随叫随到；按小时收费，时间就是金钱的最好体现；只有不断地投资于自己以提高自己的服务水准，才能提高费率……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或者牛郎随着工作年限的增加费率成下降趋势，而律师的费率却成上升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