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坐在探视窗口前，静静地等待着。他不知道见到方昕后该说些什么，他只是想见到她，脑海中关于她的形象已经模糊。玻璃隔间有些狭小，伸展不开手脚，两边都坐满了人，透明的玻璃没有任何遮掩，能够看到两侧人脸上的喜怒哀乐。李涵有些不自在，每每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方昕，心跳还一阵加速。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暗黑色铁门，铁门时开时闭，每次开启闭合都会有一名穿着灰黑色制服的人走出来或走进去。方昕就将从这扇门里走出来，李涵不知道当方昕走出来的时候，他还能不能认出她，毕竟已经相隔六年。他也不知道方昕见到他时还记不记得他，她也许早就忘了吧！
李涵看到方昕了，她跟在狱警后面走出来。目光有些慌忙，东张西望的，像是在寻找什么，脚步有些凌乱，几次踩到狱警的后脚跟。脑海中方昕的模样瞬间清晰起来，就像清晨的薄雾被清风吹净。她还是老样子，并没有改变多少，虽然现在她穿着宽松的囚服，虽然她飘逸的长发已经被剪成齐肩的短发。狱警将方昕带到李涵的对面，方昕看到李涵，疑惑的目光望着狱警，像是要开口询问，但狱警没有给她机会，转身离去。李涵看着方昕默默坐下，她没有说话，似乎已经习惯了服从，期盼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失落。她表情呆滞，目光涣散，似乎没有什么还能引起她的注意。
李涵也没有说话，他猜想方昕也许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也许她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哥哥来看她，看到是他后未免有些失望。方昕终于将目光聚集在李涵身上。
“你好，还记得我吗？”
方昕没有回答，呆呆地看着李涵，像是在思考，像是在回忆。
“六年前，我们见过，在碧泉山庄。”
方昕微微点点头，承认他们见过。
“昨天过来，说是朋友，他们不让进来，说是只有亲人才能探望，所以今天才冒用你哥哥的名号。”
方昕又轻轻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脸上仍是一副失落的神情，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他们说我跟你并不同姓，怎么会是你哥哥，所以又撒谎说是你表哥。”
方昕还是点点头。
李涵猜想过多种与方昕见面时的场景，她也许会很淡然，情绪也许会有些低落，可能不怎么说话。然而，此时方昕的沉默仍然让李涵有些不知所措，也许自己不该说是她的哥哥。片刻沉静之后，李涵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右手伸进口袋。
“给你看样东西，你的东西。”说完，李涵掏出紧握着的右手，伸到方昕面前，张开，一块圆润的鹅卵石出现在方昕面前，七彩的花纹条带镶嵌表面，犹如雨后七色的彩虹装扮着天空。
方昕的眼睛有了精神，目光紧紧锁住李涵手中的鹅卵石，她对这块鹅卵石的印象明显深于对李涵的印象。伸出手扶在玻璃上，方昕没能抚摸到鹅卵石，但似乎感受到它滑润的表面，湿冷的触感沁入心脾，勾起无限思绪。
方昕看着鹅卵石发呆，李涵看着方昕发呆。往事勿需回忆，往事自在心中。时间静静流淌，似是要逆流回过去。似乎过了很久，李涵再次打破沉默。
“我暂时替你保管一段时间，等……等合适的时候再还给你。”李涵没有说出“等你出狱后”。
方昕再次点点头，深深地点点头，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眼角似乎闪动起若隐若现的泪光。
探视的时间有限，自始至终方昕都没有说一句话。临走时，李涵说了声“再见”，方昕回了句“再见”。
李涵看着方昕在狱警的催促下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