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回到家,看着小爷还昏沉沉的睡着,心中无限的酸楚,小爷是自己的命,要是小爷有什么不测,自己也活不了了。
炕上的小人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哼唧着“娘啊,好难受,我想爹爹,娘亲我要我的亲爹爹。”子衿忍不住放声大哭,哭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哭自己,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恨自己拿不出抓药的几两银子;
哭慕容文嘉,子衿心中有些恨他,若不是他苦苦相逼,自己也不会有今天,不会这么惨;
哭阮灏君,他就是自己的避风塘,此刻若是能在他的肩头靠靠该多好,或许就没有这么累了;
还是哭小爷呢,多么懂事的贴心小袄,他一定在为没有爹爹儿伤心吧,所以才会病倒。
这种哭也许是告别,告别过去的种种,告别心中又爱又恨的慕容文嘉,告别阮灏君温润的笑和那宽厚的肩膀;
当自己决定答应王旺的要求时,才发现自己对慕容文嘉的眷恋,恨自己没有出息,他抛弃了自己,自己心里却还装着他。
还有阮灏君,或许下辈子才能偿还那些厚爱了,擦干眼泪,义无反顾的开了院门,不曾想王旺就蹲在院墙外候着。
子衿看都不看王旺,着急道:“银子拿来,我答应你。”
王旺听见子衿答应自己,忙手忙脚乱的说道:“您稍等,我这就回去拿银子来。”说完风一样的跑了,半柱香的时间王旺捧着十两银子给了子衿。
王旺高兴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明日就去找个媒婆来,上您这里来提亲?”
子衿无力且疲惫,有些事成定局后的害怕:“我一个带着孩子的人,你还找什么媒婆,我看算了吧,你不臊我还臊呢?”
不愿意让找媒婆,就表示不想认真对待这门亲事,王旺心中有些低落,偷眼打量着这多脆生生的花儿,不过想想花儿一样的人嫁给自己这德行的人,也真是委屈人家了,便也依着她:“你说不找媒婆那就不找吧。”
王旺琢磨着,腆着脸:“不找媒婆就算了,多少得摆两桌酒席吧,我这三十好几了才成亲,总的请几个亲朋好友乐呵儿乐呵儿?”
子衿不愿花心思在这事上:“这些随你,我想提前知会你一声儿,你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以,我可以照顾你,但是不能碰我,你也知道我与你为何成亲,你若是再次强人所难,我必还你银子。”
王旺哪还敢有别的要求,没得逼急了鸡飞蛋打,那些事儿自己想了也白想,便狗巴儿的点头答应着。
几个月的调养后小爷精神头好转开了,只是没有往日活泼灵动,恹恹的不爱说话了,只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小爷的身子也好了,王旺早筹备好了酒席,请了村里的亲朋邻里,大伙早知道两人互相有意,成亲是迟早的事,也见怪不怪了。
这天,子衿穿上了喜兴的喜服,虽不华贵,却也还将就。子衿坐在铜镜前点着口脂,眼中噙满泪水,连哭都不敢哭了。
她扯着一个微笑,慕容文嘉,我又带着你的儿子嫁人了,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好啊!喜服都穿了两回了,没有一回是为你而穿,却又是因你而穿,你可知我最想嫁的人是谁?
子衿转头看了眼坐在墙角的小爷,起身提了裙摆抱着小爷:“小爷,你不要恨娘亲,娘亲是没法子了。”
小爷面上无过多的表情,只默默拿自己的衣袖擦擦子衿的眼睛,并不说话。子衿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分文难倒英雄汉,自己是个女人,没有什么门路可走,也只能出卖自己了,所幸还换了几个银子。
外边的王旺敲了一下门,要成亲了,王旺总算大着胆子叫了声子衿的名字,心想着以后就不用您啊您的了,子衿,这个名是全村最好听的了,想完心里嘿嘿的偷笑。
“子衿......穿戴好了吗?吉时就要到了,别误了拜堂的好时辰。”王旺说完心花怒放,浑混了三十几年,总算要有个家了,儿子都是现成的,不怕以后老死了没人捧一坯土。
“就好了,你先去吧。”子衿还放心不下小爷,把小爷抱在怀里死死的不舍得松手。
“催什么催,你自去拜堂去,我娘亲不和你拜堂。”小爷听着王旺的声音,心里就来了气,那么丑陋不堪的人就要娶自己的娘亲了。
子衿见小爷发脾气,也不说什么,只亲亲他的额头:“小爷乖,娘亲去去就来。”说完忍着泪开了门。
门外的王旺听了小爷的话,正着急的不得了。只见子衿开了门头顶着喜帕:“走吧。”说完径自往院中去了。
小爷看着满心不情愿的娘亲,小珍珠落了一地,他用袖子在脸上胡撸了一通,“爹爹在就好了,不管是灏君爹爹,还是亲爹爹都可以保护娘亲了。”
外边早已坐满了客人,看着新郎新娘到了,都纷纷关注起来。
司仪高喊拜堂喽,然后马上有人放了两个红红垫子铺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子衿在这里没有高堂,只有同住的大娘,这大娘也是老泪纵横,多好的人,却落得这般田地,大家都以为她把子衿当女儿,以为舍不得,其实她是为子衿心疼。
拜完了堂,底下的小伙子嚷着要喝个交杯酒,这本是房中喝的,只是这里也没那么多讲究,洞房是没法子闹的,闹了怕王旺尴尬,喝个交杯酒也没什么。
王旺见有人闹心里也乐,成亲当然热闹了好,可是他又有些怵子衿,怕她不痛快,自己在她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只斜着眼睛瞅她。
子衿不理会那些声音,继续往回走,那些小伙子不死心,这么美的人让这不能人道的王旺娶了,说什么也要闹一闹,一小伙子指着王旺:“你还是不是男人,喝个酒又怎么了,看你那怂样,连个女人都管不住。”
王旺里外不是人,怕被人看扁,又害怕子衿不答应,急的直打转,几次想开口求子衿给点脸面,都没敢出口。
子衿从喜帕里隐约看到王旺打转的脚,心里劝着自己,给他留些脸面,就当为了他的十几两银子还个情儿吧。反正自己现在也半人半鬼了,还计较些什么。
子衿如男子般豪爽的掀掉盖头,款款走至桌前,倒了两碗酒,端起一碗递给旺旺,自己端起酒碗和他一碰,一口闷干了。
王旺从未见过这般豪爽的子衿,心了惊的一愣一愣的,也不在乎喝的是不是交杯酒了,一口闷了就想上前去扶她,可有不敢伸手,于是在子衿身后像抬着个大簸箕张开双手,左右护着。
子衿从未喝过酒,这一碗下去就有些头晕眼花了,手脚有些不稳的去放碗,却落到了地上。所有人都一惊,大喜日子忌讳摔打东西,不吉利,这时有些年长的妇人赶忙出来圆场,捡起碎片道:“岁岁(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好兆头呢,大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啊。”
一场有些晦气的摔碗就被圆了过去,也不再起哄,各自吃酒划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