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静寂的队伍重新有了动静,流民们简单收拾一番,接二连三的继续启程赶路。
不过,也有人再也醒不过来了,或者在梦中,看到了天堂,不愿回到这残酷的现实世界中了。
前路漫漫,希望就在远方,亦或者是更深的绝望。
这个世界本没有战争,有人开了第一枪,战火便开始燃烧,蔓延到城市的每个角落;我太弱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然后在战火中燃烧成粉末!
这是前世蔺子羽带领佣兵团参加叙利亚内战的时候,一位当地的词作家所写。
虽然放到先下这个场景来说,有点不合时宜,但其中反映的无奈,又何尝不是这些平民百姓的真实写照?
“阿姐!你怎么了?呜呜!醒醒……”一阵稚嫩的哭喊打断了蔺子羽的思绪。
抬眼看去,不远处,一个年不过五六的幼童蹲坐在地上,不停摇晃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身形娇小,蓬头垢面,身子蜷缩成一团,任那孩童如何呼唤,却是没有丝毫反应。
而周围的流民们却是尽皆漠然,一个个从两人身边走过,无人援手。
“嗯?”蔺子羽目光一凝,快步走了过去。
伸手一触,少女还有着鼻息,看模样,应该是饥寒交迫之下,虚脱晕了过去。
“你……你不要伤害阿姐!”
幼童看到蔺子羽的举动,不明所以,还以为要对自己的姐姐做什么,眼角还挂着泪渍,奶声奶气道。
说着,伸出小手,使劲拽着他的衣袖。
“不想要你姐姐永远醒不过来,就别瞎嚷嚷!”蔺子羽装作凶恶的叫道。
“喺!”幼童吸溜了一下鼻子,松开了小手,不过大眼睛依然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这小鬼!蔺子羽心下一晒,没有去在意。
他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牛皮水囊,一只手掐住少女的人中,捏开她的嘴,灌了一大口酒水进去。
没错,就是酒水,毕竟先下没有好的急救措施,也没有那个条件。
而这个土办法却是当年刚踏入佣兵之路的时候,从老一辈那里学来的,人在极端条件下陷入虚脱昏迷,可以用少量酒精去刺激神经中枢。
只是这带着的水酒的度数太低,他索性灌得多了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了。造化由天命吧!
“咳咳!”少女身体猛颤一下,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
“阿姐!阿姐!”幼童眼睛一亮,抹了一把鼻涕,上前唤道。
“小德……咳咳!”少女刚想说话,又开始急咳起来。
“你先喘几口气再说!不要急着说话!”
“啊?!”少女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面前竟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
“阿姐!就是这位大叔救了你,给你喝了奇怪的东西,然后你就醒了!”
大,大叔?蔺子羽听着幼童稚嫩的声音,内心瞬时一万头***奔腾而过。不过,童言无忌,他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
“小女子多谢大爷相救之恩!”少女反应过来,行了一礼,道。
“举手之劳罢了!”蔺子羽面色淡然,从包裹中掏出两个熟鸡蛋,递到了少女面前,“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蛋白质,顺便积攒一些体力!”
“谢谢大爷!”虽然没听懂面前男子说的意思,但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煮蛋。
一个大叔,一个大爷,这特么老子的辈分越来越高了!蔺子羽感觉自己再也不会有爱了。
“小德!给你吃!”少女将手中的鸡蛋塞到了小男孩的手上。
“小德不吃!阿姐生病了!阿姐吃!”小男孩眼巴巴的看了手中鸡蛋一眼。
吸溜了一下鼻子,又重新往少女手中塞。
“你们这俩倒霉孩子,别再耽误时间了!喏!一人两个,赶快吃,等会儿还要赶路,磨磨蹭蹭的干嘛呢!”蔺子羽不耐烦道。
说着,又掏出了两个鸡蛋,塞给了姐弟俩。
“谢谢!”少女低声道。
然后,她将手中的鸡蛋剥掉壳,先递给了小男孩。
“真好吃!”小男孩咬了一口,脏兮兮的小脸上扬起天真的笑容,奶声奶气道。
而少女,却是吃着吃着,眼角涌起了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将脸上的污渍冲刷出道道痕迹。
唉!蔺子羽心中轻叹一声。
说实话,他之所以会帮助姐弟二人,并不是因为爱心泛滥。
而是在看到他们两个之后,不禁让他想起了夏子荷姐弟,心弦触动之下,才会施以援手。
但此情此景之下,又怎么让他不感慨许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入门闻号唆,幼子饥已卒!
百姓之苦,何人可知?
“对了!你们父母呢?怎么让你们姐弟二人独自逃难?”蔺子羽索性盘腿坐了下来,随口问道。
“呜呜!爹爹!我想爹爹了!”突然,小男孩放声大哭起来。
“又怎么了?”蔺子羽被吓了一大跳,满头黑线。
“娘亲和爹爹都不在了……”少女将弟弟搂在怀里,轻声开口道。
经过少女的叙述,蔺子羽得知,姐弟二人姓章,姐姐叫小雅,弟弟叫小德。
当年姐弟二人的母亲在生下小德没多久之后,便因为疾病去世了。
而两人的父亲靠着在县邑中做点小买卖,拉扯着姐弟二人长大。
总体来说,家境还算殷实,姐弟两人也都没吃过什么苦。
可天有不测风云!
这次的洪灾之中,整个华安县的受灾最为严重,除了很多人命丧洪水之外,还造成了很多流民的出现。
大灾之后必有大乱,这是封建社会时期的一种定律,特别是在灾后,官府无作为的情况下。
在个别心怀叵测之人的挑动之下,流民开始冲击县邑,企图夺取县邑粮仓,自行开仓放粮。
虽然之后县守派人向边境的守军求救,调来了大军镇压,流民暴乱被平息了。
但短时间所造成的损失却也已经无可挽回。
而在流民暴乱开始的时候,章父便就将姐弟二人藏在了存放过冬腌菜的地窖中。
只是,等姐弟心惊胆战在地窖中躲了一天一夜之后,等出来之时,只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章父,早已没了气息。
之后,章小雅趁乱出外挖了一些野菜,用家里仅剩的一些米糠做了一些菜糠饼。
姐弟二人忍着惊惧,伴着章父的尸体,靠着菜糠饼过活了两天。
再然后,边军将流民们分成了好几拨,驱赶着去逃难。
章小雅便带着弟弟,混在流民之中,一直到此。
“都别哭了,多大点事!”蔺子羽将另一个装着清水的皮囊递给了姐弟二人,开口道,“哥不也是个孤儿,从小连爹娘的样子都没见过,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你们爹娘的在天之灵!”
“嗯!谢谢大爷!”章小雅抹了一下眼角,道。
而她怀里的小德,却是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别叫我大爷!恁难听!”蔺子羽翻了翻白眼,道,“以后就叫我羽哥儿!”
“哦!大……羽哥儿!”章小雅低应了一声,俏脸微红。
当然了,现在她的脸上布满污渍,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走吧!出发了!早点到,早点省事!”蔺子羽从章小雅怀中接过小德,放在推车上。
而前方,整个流民队伍却早已经远去,看不到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