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清风徐徐。
木楼的栏台之上,蔺子羽负手而立,凝望浩瀚星海。
自那日之后,已经过去三天了
“羽哥儿!”
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人未至而声先到,一听便就是庞朔这厮。
“嗳!这大半夜得不在屋里待着,跑到这里干甚?害的俺找你半天!”
“这夜色清明,半月高悬,当是赏月之时,我自然是在品茗皓月,欲做赋一首,歌以咏志!”蔺子羽笑着瞥了庞朔一眼,摇头晃脑道。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与庞朔这等莽汉也算混的相熟了,后者也不再为难蔺子羽,反而颇有称兄道弟之意。
“你这说的恁是啥话,怪的很哩!”庞朔挠了挠头。
“啊呀!俺这跟你闲话!”他一拍脑门,急道,“大兄让俺来找你去哩,有话于你叙说!快快跟俺去!”
说着,伸手拽住蔺子羽的袖子,直往外拉。
“唉,我去还不成,别拉我呀!”
蔺子羽一脸无奈,跟这种不解风情的莽汉谈论风雅,果真是如对牛弹琴一般。
来到庞统所在屋门前,两人推门而入。
入眼,庞统正盘腿坐于榻上,面前摆着铜盏,几盘小菜,蹙眉间思虑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过来,见到是两人,脸上扬起一丝轻笑。
“蔺小兄弟!来的正好,来来来,陪庞大哥小酌几杯!哈哈!请坐!”庞统一声爽朗的大笑,起身迎了上来。
“庞大哥!”蔺子羽抱拳一礼,走到榻前坐好,道,“小弟看庞大哥一脸愁绪,可是有什么难处?”
“恁有啥难处?还不是这运粮之事!你说的那劳什法子,大兄实在放心不下!”庞朔自顾自的倒了一盏酒,仰头喝下,嘴中嘟囔着。
“阿朔!何于如此不堪,成何体统?”庞统轻喝道。
“莫怪!庞大哥所想,小弟自然了解!”蔺子羽轻酌一口,扬声道。
“非是怕这私自聚拢流民,引得郡守猜忌,因而犹疑罢了!”
“蔺兄弟!庞大哥便就直说了吧!”庞统为蔺子羽满上一杯酒,道,“若只是需流民数百人,凭我这一番薄面,倒是无妨!只是此番,除去车马所运,剩下粮草以小兄弟之法,仍需青壮五千人才能得以为之!”
“此番涿郡城下,以聚流民两万有余,即如此,五千青壮却也是几乎其中大半,上守大人难免有所猜忌呀!”
“哈哈!庞大哥不必担心!”蔺子羽眉角微挑,笑道,“可知小弟此番为何要这数十梓人?”
梓人,就是这个时代工匠的统称,蔺子羽这几天让庞统替自己招揽了数十的匠人。
其中木匠的话,船盟本身修补运船,就有不少,其他的泥瓦匠之类的,便就是从流民,以及郡城附近乡人中也招揽到了数人。
当然了,蔺子羽要这么多的梓人,并非全是为了造推车之用,最起码这泥瓦匠是不需要的。
古法琉璃!
没错,他要大胆的再次尝试一下古法琉璃,特别是这几天在船盟的码头闲逛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质地纯净的石英砂岩石和大量的方铅矿石,就随意的堆砌在岸边。
据说这是船盟从古蜀之地运来的,石英砂岩由于其特殊的属性,是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建造房屋之时,奠基的必须之物,古蜀国盛产此物。
而方铅矿石则是原生露天煤矿的伴生之物,煤乃是冶炼金属的主材料,加上时代的局限性,开采量有限,重要性可想而知。
而这些方铅矿石,蔺子羽从庞朔那里听来的说法,则是开采煤矿之时,看着这些矿石本以为也有用,船盟便顺便捎带了一船回来,哪知却没人要,索性就丢在一边,不去管它了。
不过,蔺子羽可是知道,这些方铅矿石若是提炼成纯度较高的金属铅之后,那可是有大用的。
别的不说,如果将提纯的金属铅和黏土或者石英砂一起熔炼,得到的琉璃成品质地润泽,光洁晶亮。
而且由于原料中不再含有铅矿中附有的众多杂质,因而更像玉石,熔炼温度也会有所降低。
只是,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古法琉璃制法,在前世华夏,明代就已经近乎失传。
蔺子羽之前所谓古法琉璃制作的簪子,其实只是用氧化铅胚锻灰与陶制黏土熔炼的,杂质还是太多了,工艺比较粗糙。
毕竟这种方法只是他前世听闻的,并没有尝试过,所以也就不好跟庞统等人解释,只能先试试看了。
“这梓人莫不是造那推车之用?”庞统略带疑惑,道。
“自是如此!不过,小弟还另有其他打算,先下不好细说,到时,一看便知!”蔺子羽轻笑道,“若是能成,郡守那边自然不再有二话,我等说不得要从中获利万一!”
“然也!”庞统也不再多问,举杯道,“今夜不论其他,当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蔺子羽举杯回应道。
而另一边的庞朔,倒是不见外,却是先干为敬了,惹得庞统一阵摇头。
宴饮夜半,三人整整喝了五大铜尊的酒水,虽说这个时代的水酒味道寡淡而度数极低,但好歹也是酒不是,喝了这么多,三人多少有了醉意。
“庞大哥!今日天近深夜,明日还有要事要做,就先到这里了!”蔺子羽抱拳道,“小弟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蔺子羽便告罪一声,准备起身向门外而去。
“羽小子!怎的?这就便想脱身而去呀?”庞朔一把扯住了蔺子羽的袖子,双眼迷蒙,大着舌头,道,“不行!来,继续喝!俺就不信喝不倒你小子!”
“好了!阿朔!蔺小兄弟明日还有事要做,就不要再为难他了!莫要胡闹!”庞统拉住了自己阿弟想要再倒酒的手,开口道。
“蔺小兄弟!你就先去歇息吧!明日,诸事得劳你多多烦心了!”
“嗯!小弟告辞!”
说完,蔺子羽转身走了出去。
“蔺小子!别走,俺要和你不醉不归,俺还没醉呢!来呀!恁娘的……”
身后,庞朔还在不饶不挠的叫嚷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冲天的鼾声。
就这样,整个屋子里除了庞朔的鼾声之外,一片默静。
“阿朔!你怎么看?”突然,庞统低声道。
“此人并不简单!”本来鼾声大作的庞朔,竟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脸上哪还有一丝醉意!
“大兄!依我来看,他必定所图不小,与其行事,无异与虎谋皮!可用,但不可信!”
“是嘛?”庞统微微眯起了眼角,“无妨,若能为我所用,便就是猛虎,要不得将其圈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