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回到现实世界。站在张五河跟前，千山歪着头将目光对准他的眼睛。
“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找我什么事？”五河抬头看着她。
“不是我找你，是郑教授找你。”
“他现在在那？”
“他的办公室。”
说着，五河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方向走去。
到了郑远山办公室门口，五河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
走到办公桌前，五河看到一份演讲稿，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除仲明博教授和郑远山外，主持会议的名单上还有他的名字。
“这份会议内容你拿去看一下，待会开会你要发言。”
五河接过文件。他站在原地大略的看了一会。“这是批斗会？”他在文件后面看到编程科科长李维的名字。
“只是纠正一下不良之风，不算什么大事。”
“那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郑远山笑了笑。“歪门邪道。”说完他低头继续工作。
五河沉默不语。他在原地站了十几秒没动弹。郑远山意识到的时候大约过去了半分钟。他抬头问五河：“还有什么事？”
五河抿着嘴，最后还是放下手里的文件。“对不起，我站在李教授那边。”
“为什么？”
皱起眉头。郑远山不理解五河为什么支持李维。在他眼中，李维的举动属于投机取巧，是盗窃他人智慧成果，他看不惯。
五河沉默了一会。据实回答。“我觉得李教授的想法是对的。”
“那就算了。”郑远山口气差了许多。
“还有什么事情没？”
“没有了。”
“那我先去工作了。”。
九点。
会议如期在大型会议室举行。除专家学者外，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一身军装的三名上将。
这是怎么回事？注意到与会人员身份，五河发现这次会议规格很高，除了联合国代表，几名政客也是新闻出镜率很高的各国要员。
等最后代表多国政府的联合国要员伯勒?莱纳斯进驻后，会议室大门才被门口守卫的士兵关上。
他走上主席台。“可以开始了。”他看一眼其他几人，最后落在辩论台上。
临时拼凑的辩论台上，五河因为最后入场的将军感到紧张。
郑远山点点头，他咳嗽一声吸引目光。“李教授，现在由你说明一下人工智能为何要拟人化情绪化。”
“好。”
穿着一身合身的白大褂。李维今天头发梳的很整齐。他开始感到有点紧张，但等拿起稿子后，整个人气质就发生变化。
“在座各位应该都明白程序是什么东西。”他习惯性的看一眼演讲稿之后抬头，“它会不会欺骗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果哪天程序会欺骗人了，那问题一定出在编程人员身上。”
没有人对这个说辞进行反驳，反方一脸认真的盯着李维，像是盯着猎物的毒蛇，在他出现失误的时候展开致命一击。
李维把演讲稿放在演讲台上，双手也因平时的习惯跟着按在上面。
“人工智能到底为什么要拟人化和情绪化，我觉得问题的本身在于对她的社会地位定位。”
“以工具而言，她是让人类失业的利器，不需要多少时间，所有人都会失去工作。”
他抬头看向主席台上的几人一眼，低头打算继续陈述。但有人打断他的举动。
“抱歉，”
一位带眼睛的年轻人站起来。“今天话题是为什么需要拟人化，不是讨论民众失业率。”
五河看了一眼青年，之后低头继续看着资料。
这时候。一旁的李维显得胸有成竹，他果断摇头。“说明这点是为了让各位注意一下，在未来，失业率无上限上升已经成为必然，所有人都会失去工作…”
“抱歉，打断一下。”主席台上，仲明博打断两人，“请讲正题。”
年轻人动动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坐回座位。李维视线也从年轻人身上挪到仲明博身上。他低头看一眼演讲稿。
“人工智能拟人化、情绪化并给予法律地位是为了将来发展。”他面相主席台下做出解释。
“毋庸置疑，强智能的能力远超过在座各位想象。但在性格品性塑造上却是一片空白，跟初生的婴儿没多大区别。在防止被强智能反制的时候，我们难道不能将她当成生命、同类将她们同化？”
“种族同化？”
仲明博听到这个最为大胆的想法第一反应是跳起来反驳。但这之前有人比他还快。
“李教授，你是在开玩笑？我们跟它是完全不同的物种！”
青年激烈的反应让低头看着资料的张五河抬起头。他看向那个发言的人，是实验室里的同事，生物学博士。
回头看李维，他在摇头。他说：“自我意识，主动思考交流，我们拥有的她全都能拥有。在你眼里，我们和她们的区别在哪里？形态上的不同？从物理学上，我们都是物质构成的。”
“它们是机器，是硅基生命...”
李维不想跟他罗嗦下去，他很不配合的直接打断对方。“都是物质构成的不是吗？”
年轻人张张嘴想表达不满，但半天找不出辩驳的理由。近两百年来，物理学一直以蛮横不讲理的姿态发展，蓬勃的势头展现出对科学界进行“大一统”的强烈诉求。
张五河在心里叹息，他不再关注那位生物学博士。他被李维接下来的言论吸引住注意。
“生物学，即将被淘汰的学科。”
李维环顾四周。
“我预言，强智能干涉科技进程十五年后，生物学将完成历史赋予它的使命，成为教育史上第一门被淘汰的学科。”他目光最后落在之前的年轻人身上。“年轻人，敢不敢打这个赌？”
沉默不语。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十分清楚生物学是依靠什么吸引人类目光。如果强智能实现技术加速，生物基因密码将在很短的时间里被破解。人类确实会失去对它的大部分兴趣。
半天没得到答复，李维继续转移目光。他盯着一位年纪较长的将军，通过摆在桌子上印有“顾南海”三个字的名片，他得以知道对方名字。他问对方：“顾将军，假如在战场一名孩子向您跑来，您会不会冲他开枪？”
被提问的将军四十多岁模样，肩上扛着代表上将的军衔。这时候他被问得莫名其妙。沉默了一会，顾南海回答：“不会。”
“如果他怀里抱着一只可疑包裹呢？”李维继续追问。
顾南海皱起眉头。这个问题很刁钻，让他想起被派遣到国外参加维和行动的记忆。他不止一次亲手开枪击伤抱着炸弹执行自杀性袭击的孩子。
“我会下令让他停下。”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段过去，他选择一个敷衍的答案。
“如果他不肯停下呢？”
“我会开枪击伤他的腿。”
“多谢您的回答。”
李维看下四周反应。没有人站起来反驳。他面向大众说：“人类现在面临的问题跟这一样。强智能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聪明的孩子。她能很快懂得为她制定的法律法规，会很固执死板的去遵守，你们选择无视，那么未来被疯子科学家利用会发生什么？我建议你们回去看一看《数字世界》这本书的序言。”
郑远山这时候站起来，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李维。他知道五河站在他身后的理由。
会议需要有人给予一个准确的讨论方向，想着，他毫不犹豫充当起这个角色。
酝酿一下情绪，他极其夸张的拍案而起。
“荒谬！这是歪门邪道，机器就是机器，别把他跟人类混为一谈！”
声音吓醒很多正在思考的人。他们看着郑远山，不明白他反应为什么这么极端。
李维眯着眼。多年同事，他十分了解郑远山。这时候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的。想了一下，他回应道：“人造神经元的开发，记得没错，你也参加并主持工作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反对你曾经发表过的言论。”
郑远山作出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坐回座位。他想，这样应该就能让反对的声音变少。
大部分人都不知所措，失去郑远山这位领导人，他们目光落在唯一站着的顾南海将军身上，他还在思考之前那个问题。
“说一下你具体的思路，大家都议论一下。”过了一会，慎重考虑的顾南海将军决定再听一次意见。
“好。”李维应声后开始做最后陈述说明。
“我认同她是比核武器更可怕的双刃剑这一事实，但现在摆在人类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对待她。”
“原则上，严密防守强智能取代人类的方针并没有错，但我们国家有一个成语。”停顿一下，他面向国外的专家团队。“百密一疏。疯子科学家随时可能利用这个疏忽给社会照成巨大影响甚至毁灭世界。关于这点，在座各位或多或少都从科幻电影里得到过不少素材。”
进入新世纪以来，科幻片的热度从未消退。即将在年底上映的《开荒者3》更是将这股浪潮推向巅峰，它的诞生同样来源于一个疯子科学家。
顾南海皱着眉头，他注意力一直放在李维身上。“除了给予她法律地位，没有其他方法了是吗？”斟酌再三，他把问题提了出来。
“放弃强智能，并且下令严禁个人组织开发。”看着顾南海，李维保持过去演讲的习惯。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站着的顾南海是即将上任的太空联合舰队总司令官，所有人都在思考。
已经没有时间了。距离外星文明抵达他们所在的星系时间只剩七十年。在这七十年里，人类需要做的事情很多，许多天马行空的防御武器系统都被摆放在案桌上等待执行。顾南海迫切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
就算是毒药，他也不得不也先吃下去。
“那就进行不记名投票表决吧。”
说出最为简单的解决方案，顾南海转身之前，看一眼五河和其他所有主要人员，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科学家拙劣的表演。他想表达这个意思，可没人能够读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