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季千山下车，两人短暂道别后车子从新启动。这时候关于外星文明的报道正在持续发酵，就连车载广播电台里传出的声音也跟这则新闻有关。
计程车开出一小段距离。过了第一个拐弯。前排的中年司机趁门卫开门的空隙，伸手调了调收音机频道。一阵嘈杂的声音后，一个带着磁性的男性声音在车厢里响起。他正在跟女播音员聊的也是一个小时之前那个新闻。
受国家管控。他们并没有进行深刻讨论，聊了两句，就开始转向娱乐八卦。
这让车上的司机感到失望，他伸手又换了一个频道。在换台的同时，他顺便挑起话题：“你是智能研究所的吧。“
从语气中，张五河听出一丝敬重，他不好意思不回答。“嗯，怎么了？”
“我有个侄子跟你是同行，他说你们实验室是世界一流水准。”
“差不多吧，你想说什么？”
司机抬头看一眼后视镜，发现年轻人脸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他意识到对方并不善于聊天。他换个思路，直接问道：“我读过《数字世界》，书里提到强智能可以让科技实现爆炸性发展。”
五河有些惊讶，他问道：“你也看过那本书？”
转动方向盘，司机从新调整好方向。“当然看过，当时那本书可是经典。”
“现在也是。”五河补充道。
“看来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
笑了一下，五河说道，“强智能辅佐科技可以让技术出现爆炸式发展这个观点没错。不过不可能成为跟外星文明对抗的资本。”
“为什么？”
“我们可以技术爆炸，外星文明也可以，实际上他们要比我们更早实现。”
“我们只能等死？”
“我们还可以逃走。”张五河想了一下，找了个勉强说得过去的说辞。
司机摇头。“外星文明飞船一定比我们先进，跑不掉的。退一步说，就算飞船跟他们一样快，有多少人能跑掉？”
问题直指核心，张五河哑口无言。让少量精英逃离这颗星球以现在的实力做得到，但全世界九十亿人谁会答应？
五河想说“让科学家和人类精英先走”让司机反驳。但话到嘴边就再也说不出口。这没有意义。
没人想留在这颗星球，一旦宣布逃亡计划，外星文明不用降临，人类就会自己毁灭自己。
“唉。”开着车，司机一声叹息，车上陷入沉默的思考。
到了宿舍楼下。司机免了五河的车费，他最后奉劝五河，“有了钱该花就花，女朋友该上就上，别等以后在后悔。”
说不上是看开生死，也称不上睿智，但这句话就像针一样狠狠扎在五河心口让他痛苦万分。
他在宿舍楼下站了很久，直到从疼痛中缓过劲来，这才刷卡打开那扇涂着墨绿色油漆的铁门。
从一楼爬到七楼，五河在口袋里掏了掏钥匙，打开房门。
进屋之后，他发现客厅里的灯依然亮着。左右看了一下，目光最后落下那扇被风吹开的房间门。里面的灯也是亮着的。
顺着灯光，张五河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顾同学，你在吗？”
半天没有反应，五河咬咬牙推开虚掩的门，一阵风吹过，窗帘落下，他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睡着。同时，他还觉得有点凉。
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五河顺手帮她将被子盖好之后退出房间。客厅大灯随后跟着熄灭。一盏昏黄的小灯亮起。
走进自己的房间。张五河没有选择开灯。在黑暗的空间里，他的注意力变得十分集中。
“你在吗？”在意识里呼喊那位“朋友”五河想要知道如何应对。他并不想成为什么伟人，但他想活下去，他需要自救。
“在的，一直在关注着你。”
“那刚才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想问你，按现在目前人类科技发展进度，我们能逃得掉吗？”
“这个问题很笼统，新闻只说有掠夺文明正在向这里过来，没有时间，没有距离，我无法回答。”
“你可以向你背后的文明索要。”
“以什么立场？”
“这里是洛基文明的实验场。”绞尽脑汁，五河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立场。
“是这样没错，但只是实验场而已。在他们看来，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静静看着我和你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就像你们对待实验小白鼠一样。”
“这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他们不会干涉？”
“是的，他们很无聊，或许想看一下不被干涉的实验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对待生命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吗？”五河感到愤怒，他觉得受到难以容忍的侮辱。
“你还不明白吗？就像你们对待小白鼠一样，他们也是一群对待其他物种冷漠的家伙…“
眼里浮现的“其他物种”被双引号单独圈起，五河不知如何回答。
平淡的日子过久了就会想冒险是生物的本性。但是将生命当成消磨无聊时间的试验品这点就真的令人难以接受。
躺在床上，五河眉头紧锁。
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很久，始终无法接受。
但某一刻，他长吸口气，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试探对方的底线。
“人工智能领域你向我提供过研究方向，在这点上，能不能理解成一定程度上你的创造者允许你转达一些信息？”
“你注意到了！…是的，在这个打发时间的实验里，弱势的一方多少会得到照顾，人类太早灭亡并不在他们的计划当中。”
“那赶紧给我一点提示。”
“人类大脑和电脑是一样的。”
“就这样？”
“是的，如何将他们联系起来是你的事情，如果想不透，我只能表示遗憾。”
“那么，晚安。”说完，张五河开始努力让自己大脑放空，今天整天的经历让他感到头有点发涨，没有办法静心思考，他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
从床上起来的五河看下时间。七点十三分。距离工作时间还有四十七分钟。
在大脑里迅速理清状况，他掀开床单下床穿鞋。这时候，客厅里传来盘子底座跟玻璃桌面接触的动静。她已经做好早饭了。心想着，穿好鞋子的他走出房间。
“起来啦。”
“是啊，你每天都这么早。”
顾敏敏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五河也转身去卫生间。客厅里又剩下她一个人。
在等五河出来吃饭的时候。顾敏敏觉得有些无聊，于是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收看节目。
画面里，十几名工商局工作人员正在查处一家大型粮食批点囤积涨价的行为。
大概是昨天那个新闻引起的吧。心想着，她接着往下看。
等张五河走出卫生间的时候，节目刚好结束。
两人之间没有对话，也没有眼神交流。静静的坐下来开始吃早点。吃完过后，收拾着碗筷的顾敏敏顺口问道：“明天早上有空吗？想请你帮个忙。”
她并没有说出帮什么忙。但五河知道她想让他帮她搬行李去火车站。“有。”他点点头。
“真的，那太好了。”她笑着拿着碗筷走向厨房。
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五河看下时间，发现上班时间快到了。他对厨房方向说：“我先出去了。”
之后，他关门下了楼，很快走到公交车站。
在等车的时候，身边两个出门买菜的妇女对话引起他的注意。
“昨晚的新闻看了没？”穿着居家长裤，提着菜篮子的中年胖女人向另一名稍瘦一点，披着裘皮披肩的女人提问。
“没，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那个女人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夸张，她说，“江北市发生暴动，部队都出动了。”
“真的？”
“我小姑一家昨天连夜跑出来，现在还被困在高速上呢。”
江北市，冀北道的省会。一直以来就存在一个宗教组织。在任何时候发生情况都不奇怪。让五河奇怪的是，那个组织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影响力？居然能让部队跟着行动。
因为想知道后续，他没发现他想搭乘的车已经靠站。直到驶出站台时，他才意识到错过了公交车。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从对话里，他了解到那个组织是跟国外黑帮势力搭上线，得到国内无法获得的枪械，这才造成的暴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