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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拴娃娃

河东省平城市东北处有一座大山名为白登,西汉高祖六年“白登之围”便发生于此,此事件开启了汉初百年的和平,也为后来两千多年的华夏民族奠定了繁荣的基础。

今天,白登山虽依然庄重的坐落着,却没有多少人能知道这段两千年前的往事了。所以按说除了一些专注历史的学者们还有少数汉学爱好者才会前来瞻仰旧地之外应该没人愿意来这里吧。

恰恰相反,这里上山的道路虽然崎岖漫长,可是每天上山的人却不少。原来这里的半山腰上有一座道观,旁边还有一座奶奶庙。

观中有一位张道长已然满头花白,但是却一点也不见老态,反而精神矍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此时道长正端坐院中的石凳之上说着什么,隔着石桌对面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正细心的聆听着道长的每一句话。

“二位居士,你二人的情况我知道了,心情我也理解,只是现今国家政策严谨,这样做虽在我看来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你二人免不了一些政府的惩罚。”

夫妇二人听罢后对视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中年男子说道:“道长,不瞒您说,我家老二和老三两个闺女已经让政府罚了不少款了,但是我是我云家的单传,我云家祖祖辈辈也都重视这个血脉传承,如果我这一辈子没有生一个小子,我怎么有脸去见我家祖宗去啊。”

“哎……”道长长叹一声,说道:“也罢,该说的也都说明了,你们当然也有你们的坚持和想法,老道也就不多言了。”

“跟我来吧。”说完后,张老道便起身向观外走去。

那夫妇二人便也马上起身相随。

听这般对话才知原来这对夫妇已经有了三位千金,但是这位男子却一直想要一位男孩。

此时正刚刚进入九十年代,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是国家的基本国策,所有家庭必须只能生一个,多了就得罚款。有些地方为了贯彻这条规定真是绞尽了脑汁想尽了办法。

有“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这样的温和劝诫,也有“一人超生,全村结扎”这样简单粗暴的警告。

这二人便是来自平城郊区,男子名叫云天付,旁边的妻子名叫余英。幸好云天付在村里还有些身份,在乡里乡亲间也是有些脸面的人,所以干部们做事也都不会太绝,每次超生也就是罚一些款,再教育一顿了事。

道观紧挨着的就是一座奶奶庙,规模不大。张老道从怀中掏出钥匙,开了庙门走了进去。

夫妇二人也紧随其后进了庙。只见庙内地方有些拥挤。正中端坐一尊送子娘娘彩塑。娘娘慈眉善目,面容美丽,怀中抱着一小小子,虎头虎脑、胖嘟嘟的样子可爱至极。而娘娘造像的两侧则摆满了木头架子,上边搁着一个个的小娃娃泥塑,有趴着的,有坐着的,有吸着手指头的,还有枕着枕头呼呼大睡的。不光娘娘左右都有娃娃,就连供桌下边都有好几个娃娃。

夫妇二人看到这番景象只是一脸好奇,都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些小泥塑娃娃,他们知道一会儿应该就要从这些娃娃中挑一个呢。

不管他夫妇二人如何好奇,只见老道走到供桌前,先用桌上的火柴点燃了桌上的两只红烛,又顺手从香盘里抽出了三只线香递给了妇人。说道“先给娘娘敬香吧。”

余英闻言,立刻上前接过香来,用烛苗点燃了香头,后退两步,缓缓的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起身将香插进香炉后,再次回到蒲团行了个三跪九扣,这才站起了身来。

张老道见妇人敬过香,便从供桌上拿起一块红布递给妇人,说到:“你拿着这块布,看这些娃娃,喜欢哪个你就用这块布过去将他包住。”

余英接过红布,就要上前,却被丈夫一把拉住。余英不解,正欲相问,丈夫说话了。

“敢问道长,抱哪个都一样的吗?”

张老道闻言:“当然不是。你看这每个娃娃都有不同的样子,实际上也就说明他们代表的命格也都不同。”

云天付恭敬的对张老道行了一礼,诚恳的说到:“还请道长指点。”

老道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你挑上了哪个娃娃,以后他都是你们的孩子,也就是说这个孩子从你包住的那一刻起,就和你有了因果。此事乃你二人的事,贫道介入不得。你二人记住,不管你们远了哪个娃娃,这都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云天付听老道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错话,连忙道歉道:“道长提醒的是,是我想简单了。”

老道微微点头。

云天付回头对妻子说:“我们一起挑吧。”

余英点点头,二人便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这些娃娃身上。

庙**养的娃娃有将近上百个。有的模样淘气,有的面相机灵,还有的沉稳大气。上百个娃娃竟然包含了上百种的性格。夫妇二人暗自赞叹泥塑师傅的技艺高超,同时又对这上百种的娃娃产生了选择上的困难。

“不急,慢慢来。”老道嘴上劝解,心里却有些嘀咕了。要知道缘分这种东西奇妙的很,这么多选择应该总有一个和你有缘,每年来这里拴娃娃的人不少,无不是一眼就能看对某一个娃娃,二话不说就上去包住了,其他的娃娃再可爱也不会多看一眼。像眼前这对夫妇这么长时间都选不出来的很少很少,难道这里的娃娃竟然没有一个和他们有缘?

“这个如何?”余英用手指着右边架子上的那个娃娃,向丈夫问到。

云天付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娃娃。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云天付也觉得整个屋子里的娃娃就这一个他看着还顺眼。

“好,就他了!我们的儿子!”

老道听到后,微微一笑,说道:“好,既然二位居士已经选好了,那就上去将他包住吧。”

云天付夫妻二人点点头,一起手拿红布就要上去。不想这时庙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三人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这人一身中山装打扮,身材挺拔,面相精神非常,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布口袋,也不知道里边装着什么东西。

张老道连忙上前道:“这位居士还请移步门外,本庙稍后开放参观。”

“我不是来参观的!”中年人说道。

这人眼睛从一进来就一直盯着云家夫妇二人,不曾离开过。回答老道的话也没有看老道一眼,这让张老道很有挫败感。

云家夫妇被盯着浑身不自在,但是又不敢呵斥,这中年人的眼神实在太具有威慑力了。

“那居士来这里做什么?”老道刚说完觉得不对,自己为什么要顺着他的话呢?

“不管阁下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还请现在移步门外!”老道开始下逐客令了。

中年男人这才将眼睛看向老道,说道:“这里收不收瓷塑娃娃?”

“什么?”老道没太明白。

“我这里有一尊瓷塑娃娃,要供养在这里,可不可以?”

老道总算回过神来了。

庙里的娃娃一般都是从专做塑像的作坊里统一采购,之后再供养起来。当然民间有的人家里也会做一些娃娃,供到庙上,可以收取一些香火钱的报酬。

“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的话…”

“可以就好!”不等老道把话说完,中年男人就起步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布袋轻轻放在了供桌之上。然后双手将布袋子退下,一尊色彩鲜艳,姿态端庄的娃娃造像就展露在众人眼前。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抱起娃娃,走到张老道面前说道:“还请道长将这娃娃供养起来!”

老道在这尊娃娃一露出来,双眼就被吸引住了,他从中年人手中接过后,还在不断地打量着这尊娃娃。

这娃娃眉清目秀,双腿盘坐,神态端庄,面似微笑,浑身没有一点娃娃应有的活泼顽皮之态,但是却一点也不讨厌,反而越看越招人喜欢,甚至心底还会不由的生出一种清心明静的感觉,让人感觉亲近之极。

云家夫妇眼神都直了,腿也迈不动了,话也忘了说了,二人双手紧握,互相把手关节都掐白了也不自知。

张老道就要把娃娃放在架子上时,余英反应过来,马上说道:“道长,这娃娃,我想……”

老道回头说道:“居士,贫道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新塑的娃娃需得在娘娘座下供足九天方才能诞生灵性,带回家后才可灵验啊。”

余英二人听罢顿时满心失落。

“不必!我这娃娃天生具有灵性,无需供养。再者,娘娘的座下未必能供的下我这娃娃。”那中年人说道。

老道闻言心里暗恼,当下不客气道:“阁下请慎言,不可对娘娘不敬!再说阁下又非我道门中人,安知我道家之事。”

中年男人也不动怒,说道:“我乃修行中人,来此处供养娃娃实为我算出今日此处有一缘分于我这娃娃契合。”说完将见看向云家夫妇。

老道心想:“眼前这人说他是修行之人,观其面相也不似说谎,看来这天下之大,高人常有啊。”

云家夫妇看向老道,似在询问。

“天下不入佛道而修行自身之人自然不少,我相信这位居士之言。看来你二人的缘分今日是在这里了。”

云家夫妇顿时喜出望外,余英马上上前用红布将娃娃包了起来。

云天付走到中年男人面前,恭敬说道:“多谢这位师傅,我夫妇感激不尽。”

中年人笑道:“无妨,你二人将此娃娃带回必然可以早生贵子。”

云家夫妇二人再次拜谢。抬起头来看见那中年人已然大步走出庙门。

“敢问师傅如何称呼?”云天付喊到。

中年人头也不回,只有声音传了回来:“区区姓名不足道哉,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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