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伊在酆都城使用仙灵时祥云重现,天地为之一撼。东西京、南北国四国天师见天现异象,设坛占卜后纷纷请奏当国君主。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四国征战实力看似此消彼长,纵横联盟也是因时而变。妖魔间或乱世,各国看似实力相当,却是国国自危。除却东京,三国君主纵有野心,在妖魔乱世之中也不能极尽御世之能,他们都想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庇佑。现如今大地守护神重现,各国纷纷去祭奠沉浸已久的神庙。几经朝堂之会后,各国竟然想出了一样的应对之策:向天氏一族的神女求亲,就能得到守护神的灵力的庇佑。
天氏一族世居蓬莱,延续千年,只与凡人通婚,代代也只有一个男丁,血脉单一。天阳为天问老人之子,他打破了祖辈世代与凡人通婚的戒律,与前妖尊慕灵生下了两个女孩子,长女为天伊,幼女为天音,二女为仙中之妖,灵力更胜前辈们,而天伊为守护世间的大地之母,灵力又更胜天音。
方寸天
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洛十娘的气色已经大好了,听雨阁的花花草草在她的侍弄下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你前世一定是花仙子,不然何以这般爱花?”
天伊和雪来到听雨阁,看到洛十娘正在后院浇花就知道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洛十娘身着绛红罗衫白底折裙,玉簪高髻中留出一缕秀发,微风过处飘摇生姿。听到天伊的声音,她放下竹勺回眸一笑,长眉细眼都含笑意,皓齿红唇倍添明艳。斋戒中的十娘并没有一点妆容,天伊更认为这种清丽脱俗的美更适合她。
十娘微笑向前道:“还是做人比较好,年华有限方懂得珍惜的可贵,能力有限方知晓生命值得敬畏!”
“这是念经走火入魔的前兆吗?”天伊玩笑道。
“是啊,是啊,再念一段时间我可能就要看破红尘出家了!”十娘说着又问道:“今日来是有事?辞行的吗?”
“被你看出来了!”天伊有些伤感:“这些年我们虽不算相依为命,但我也确实像是姐妹一样一起生活了。这次离开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相见?”
“逼迫你使用灵力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早晚要离开这方寸天了。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这灵力对你来说是福还是祸?但我希望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的。带我一起走吧!”
天伊有些诧异的看着洛十娘。
洛十娘重复道:“带我一起走吧!我虽是凡人,但我会读心。神仙、妖魔、鬼怪我都可以读心。我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使命,你本可以继续选择不接受这种宿命,是我把你逼到了今日这一步,让我减轻一些对你的愧疚吧!”
“这听雨阁怎么办?还有你的茶坊和花圃,你曾经说过你喜欢这里的祥和之境,品茶种花听雨敲棋,你要终老方寸天。你并没有逼迫我,你的一些话只是让我学会了面对自己应该承受的宿命,我不怪你反而要感谢你!”
“无论怎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面对!玲珑翡翠会帮我打理的,等我帮你完成了你的使命,我就回来。带我走吧,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相信我,我真的能帮助你。”洛十娘盈盈双瞳中充满真诚与期盼,天伊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应允了,一旁的雪虽有些不乐意但天伊在场也没说什么。
晚上,洛十娘亲手准备了一顿很丰富的晚宴,在庭院阁后院的凉亭设宴,为她和天伊在方寸天的最后一夜道别。明月东升,清风如水,听雨阁后院的花圃馨香满溢,晚宴后天伊和洛十娘在矮几前盘腿而坐,天伊品茶,十娘弹曲,玲珑翡翠侍立,雪在院中起舞,别有一番趣味。曲中正酣,一阵悠扬如天籁的笛音打破了这种温馨。
听到笛声雪立即站在了天伊身边。
天伊放下了茶盏默默道:“还是来了!”
洛十娘放下手中琵琶,看着天伊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不多时,七八个白衣女子围着一顶满布白色锦缎的轿子撒着花从天际飞来,白纱飘飞隐约可以看到轿中的女子在吹笛子。她的笛音清脆宛转悠扬脱尘,说是天外来音也不为过。这些女子纷纷落在了花圃上,她们在花圃上行走自如却没有踏伤花圃。
两个白衣女子掀起了轿帘,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小女孩满身桃红衣裙,虽然只有十三岁,但生得粉雕玉琢、容貌绝世。她的两只水晶晶的大眼睛就占去了小脸的一半,双瞳如琉璃,长长的睫毛又润又长仿佛不像真的,右眼角的三瓣殷红桃花烙娇艳欲滴,发长及腰,脑后白玉簪挽着一个高髻。
见女孩手持玉笛走来,天伊和十娘纷纷站起了身。
“你妹妹好美啊!天上人间恐怕只有这一副完美的皮囊了吧?”十娘不由感叹。
天伊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在这个妹妹刚出生的时候就发生了祸事,她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就被天问老人抱走了,现在相见也没有亲近的感觉。十三年前一场浩劫让天伊变的分外冷漠,对于亲情她真不知道如何去接纳。眼前的女孩和她血脉相连,但十三年未见,对她来说这个妹妹就像陌生人一般生疏。
“姐姐,我找你好多年了!”听她的声音真是一种享受,清脆入耳如环佩激荡。
天伊看着她不语,只听那女孩说:“我是天音啊!”
“我知道,你来找我什么事?”天伊冷淡的态度出乎女孩的意料。
天音有些失落道:“爷爷让你回家。自从你使用灵力,天象变化七星转移,各国纷纷来到蓬莱求亲。为了免除各国纷争,爷爷想请你回去再做决断。”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明天起身去蓬莱!”天伊淡淡的没有太多情感。
天音欲言又止有些失望的看了看天伊,她曾想过数千种姐妹重逢的场景,独独没有这种冰凉的感觉。眼前从未见过的姐姐,让她不敢亲近,她转身回轿,在一阵凄婉的笛声中消失在天际。
“这么多年不见你对谁生情,原来你有婚约在身!”洛十娘开口打破了众人遥望天际的静默。
雪惊讶的看着她的主人。
十娘笑道:“你这妹妹原本想告诉你,你指腹为婚的东方彦也在此次求亲之列,并且你爷爷已经应允了你们的婚事。但她见你待她冷淡,她怕说了之后你不会回蓬莱,便住了口。不过她的这些小心思都被我看出来了!”
天伊见十娘神情中有些得意,仿佛再说“怎么样带上我绝对大有裨益”。
天意苦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怕!遇见你的人都会被你看得通透。”
“其实心胸坦荡当的君子是不会怕我看的,只有心理阴暗的小人才会忌惮我读心。”
天伊笑道:“难道真的任何人都不能逃过你的法眼,都会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你面前吗?”
“也不是了!我只能看清那人当时所想。比方说,我问一个问题,一般人脑海中第一次浮现的一定是问题真实的答案。所以我能看清世人的谎言欺诈和欲言又止,但却不能深入了解过往是非。不过,方寸天天外有天,一定也有我读不懂的心思。”
“你若读不懂,那人定非凡品!”天伊若有所思。
翌日,洛十娘、天伊和雪三人启程前往蓬莱。天伊用仙灵御竹筏,从方寸山无穷碧落顺流而下,直至东海蓬莱不到两日路程。蓬莱居天地之东,本属半仙之境,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百草丰茂。天伊很吃惊,十三年来她和至亲之人只有两日不到的路程。天伊在试图使用仙灵的时候,总感觉胸闷如堵气息不畅,妖灵和仙灵在体内形成了一股激荡之势,她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尚不能驾驭体内的仙灵。
三人还未登岸,就看到岸边站着两人。一位鹤发白眉身着白衣的老者,一位玉颜披发身着红衣的少女。
海风吹拂,二人衣袂飘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爷爷天问老人,天伊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十三年来,爷爷除了须发皆白,容貌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爷爷”
在天伊不咸不淡的叫了一句爷爷之后,洛十娘和雪都笑嘻嘻向天问老人问好。
“爷爷好!爷爷好!哈哈……”
她们不知道怎么打破这种有些尴尬生硬的气氛,脸上微笑虚假又僵硬。
“姐姐”天音叫了一声,天伊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都来了,快回家吧!” 天问老人笑得和蔼,他把长者的温和和自如把握得很好。
一行人就这样回到了雅舍,在雅舍大厅坐下后,白衣侍女上茶后纷纷退去。坐在主座的天问老人开口问道:“伊伊啊,你已经使用了上仙神女之灵,说明你已经坦然接受了你的使命。现七星变换各国纷纷到我蓬莱向我神女求亲,你怎么看?”
洛十娘心中不忿,她早就看出天问老人早有论断,还多此一问。
天伊道:“听凭爷爷做主!”
天问老人微笑道:“嗯!十八年前,你尚未出世之时,便和东京殿下东方彦指腹为婚。现四国争相求亲,东京也在求亲之列,更有指腹为婚之盟约,为了免除纷扰,我准备向天下宣告你指腹为婚之实,择日完婚,你可同意?”
天伊道:“听凭爷爷做主!”
一切都在十娘意料之中,只有雪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的主人。
天问老人的微笑慢慢消失了,他知道天伊的疏离一时是改变不了了便又道:“东方彦已经不是你脑海中的东方彦了,你们十三年未见,你难道就不好奇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吗?婚姻虽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蓬莱,伊伊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指腹为婚已是十八年前的旧账,如今已物是人非,你没有必要坚守婚约之盟!”
“彦哥哥是娘亲和爹爹为我定的良人,况且儿时,他就对我呵护有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我的夫君不是他。十三年未见,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对他的心意都不改变!”
天伊言罢,大厅中一阵静默。
良久,天问老人高声道:“彦儿,你进来吧!”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属青色绫罗的七岁小男孩走了进来,男孩脸蛋很漂亮,但双瞳中却有一份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和威严,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黑衣提着剑的男子。
雪很不解的看着众人,一切在意料之中的洛十娘眉头微蹙,只有天伊震惊的慢慢站了起来。
七岁小男孩走到了天伊面前和她四目相对。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天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东方彦和十三年前无异,是天伊熟悉的七岁孩童的模样。
“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了,你还会嫁给我吗?”小男孩开口,完全是七岁孩子的声音。
天伊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抱住了眼前的孩子痛心的喊了一声:“彦哥哥!你永远都是我的彦哥哥!”
“十三年的沧海桑田会改变很多事情,就像我失去了所有的灵力,永远都会是十三年前七岁孩童的样子。我找了你好久,现在看到你好好的就好!我来蓬莱求亲,只是想见你一面。这十三年来我把你弄丢了,我只想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我很好!”天伊说着失声痛哭。
在场所有人都明了她对东方彦的感情了。她流落在外十三年,对至亲的妹妹和爷爷充满着疏离和冷漠,对东方彦却像是见到失落已久的至亲之人那种亲近和感动。
十三年前的一场浩劫,在东方彦的心中埋下了深深的仇恨,对世人强烈的复仇心理让他的时光停滞。东方暝为了激发他的魔力,不惜用三昧真火逼他浴火重生。他本是人间君主和魔尊的后代,本就拥有颠覆世间的魔力,但浩劫冲突让他心神俱乱。东方暝为了激发他的魔力,不惜用三昧真火逼他浴火重生,最终导致他魔力尽失。现在的他心智会随着年龄发展,但形貌只能停留在七岁孩童的样子。他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对人事充满恶意。
飘花如雪,藤蔓如织,秋千摇曳着飞花荡漾着女孩的笑颜。天伊坐在秋千上,东方彦在身后推着秋千,天伊感觉画面颇有几分滑稽,不由笑出了声。
“笑什么?”东方彦不解的走到了一旁。
“小时候,你推我荡秋千是多么自然,现在我只感觉很好笑了。”天伊说着将东方彦拉在了秋千上。
“你在嘲笑我吗?”
“哪有?”天伊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然后摸着他的脉搏道:“我会医术,我会让你做回真正的彦哥哥的!”
东方彦将她的手拿开了:“没用的,十三年来我看遍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彦哥哥,我会让你好起来的!”天伊很坚定的看着他。
东方彦没看她,走下了秋千。
“东方彦,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东方彦怔住了。
“你说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我们是指腹为婚的,十三年前你也说过会娶我,这次又来蓬莱求亲,我想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天伊笑颜如花。
“求亲只是幌子,我只是想见你,看你是否安好?”
天伊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你说什么?”
“哈哈,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和你成亲?还有,你启动了仙灵才会被世人所见,你已经决定完成你神女的使命了不是吗?而我,我从未忘记十三年前的种种,我要让天下人看到十三年前他们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有多痛!我要他们千百倍的还回来。我要一统四国,我要让当**迫我们的虚伪人类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些我来做就好,你做你的神女吧!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了敌对的位置,我也不会伤害你的,伊伊。”
“不!”天伊有些惊慌的抱住他:“你为什么要一直禁锢在过去的仇恨之中?你变成今日这个样子都是仇恨惹的祸啊!逝者如斯,我们不要再做什么了好不好?”
东方彦想要挣开她的手,天伊就是不放手,东方彦抓着她的手狠狠的咬了上去。
天伊痛的蹙眉,但依旧任他咬着。
雪看到主人受到伤害想要上前,东方彦的随从那个黑衣人拦住了她。两人便动手打了起来。
鲜红的血从东方彦嘴里流了出来,东方彦才松开了口,他舔了舔嘴边的血,像孩子一样大声控诉道:“我知道这十三年来你都在逃避,为什么你最后的选择会是这个样子?我等了你十三年,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一边,为什么你没有?我不想道貌岸然的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们本该是一体的,可你却抛弃了我。我恨你,我恨你!”东方彦说完,对着天上和雪厮打的黑衣人大声道:“黑鹰,我们回去!”
雪见二人离开,忙到主人身边用手绢裹住了她的伤口道:“那小孩喜怒无常、天性残忍,主人怎么会和他指腹为婚?”
“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都是那场浩劫惹的祸!”
东方彦的控诉让天伊感觉自己背弃了当时那灭顶的仇恨,十三年来她一直不能说服自己去忘记,而使命又是铭刻在骨子里的宿命。
“伊伊,你还好吧!”洛十娘找到天伊,却发现雪正在给她包扎伤口。
“没事!”天伊淡笑。
洛十娘看了看四周,没有见东方彦的影子,长吁了一口气。
天伊见她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你在找谁?”
洛十娘近前低声道:“刚刚我问了你妹妹,才大概了解了东方彦。他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了,没有灵力也没有武功,还是一个小孩。可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我不能读到他的心。还有他的那个属下,读心的时候就是一张冷冰冰的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
雪也道:“对啊对啊,他那个属下好奇怪,非妖非魔也非仙,看起来只是一个凡人,但有一股不知名的灵力和我想当。看不清他是什么东西!”
天伊看了看自己被咬伤的手,心头一阵迷惑。
天音正在房中习琴,一个侍女抱着两只死了的兔子走了进来,跪在天音面前道:“二小姐为奴婢做主啊!”
天音脸色苍白,上前拿起两只死了的兔子问道:“这是谁做的?”
那侍女哭诉道:“是东京储君东方彦。小云小芙是奴婢的妹妹,我们在蓬莱多年,再过半月它们就可以幻化成人形侍候小姐了。不想她们今日出来觅食却被东方彦射杀了!”
天音捧着两只兔子大步走了出去,在芍药园碰到了天伊三人。
天音看着三人问道:“东方彦在哪里?”
天伊道:“现在可能已经离开蓬莱了,你找他什么事?”
天音捧起两只死了的兔子道:“我要向他讨个说法!”
雪笑道:“不就两只兔子吗?他也许只是无心之失。”
天音正色道:“不就两只兔子吗?!你知道吗?蓬莱的万物都是有灵性的,这两只灵兔跟这些侍女是一样的,它是有灵性有生命的。东方彦初入蓬莱,我担心会发生意外,就将这一切告知了他,他还是杀了我的灵兔。”
天伊道:“我知道了,下次我会让他收敛些的!”
“收敛?我的灵兔就白白的让他射杀了吗?”天音怎能轻易罢休。
天伊解开包扎的手绢,走上前用受伤的手抚摸着两只灵兔,不多时两只灵兔的伤口渐渐愈合睁开了眼睛。
众人都惊喜的看着天伊,一旁的侍女抱起了天音怀里的灵兔跪了下来感激涕零道:“多谢两位小姐救了小云小芙!”
天音如醍醐灌顶道:“天氏一族的血可以起死回生润泽万物,你确有守护生灵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