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宜主提着包裹在祁府门前站了好大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才姗姗而来。
管家上下打量她一眼,试探道:“房家小姐?”
她点点头,管家忙不迭的伸手指引她入府。
进入大门穿过长长的回廊,左拐右拐,百折千回,终于在管家“房小姐,我家老爷在书房等您”的恭敬回答中,止住了脚步。
管家将她引到书房前,便躬身退下。她心有疑惑,刚刚明明报给门卫自己要找的是祁护,怎么老管家将自己引到他爹这来了?还未等他的疑惑问出口,老管家已经不见了人影,此时门内浑厚的声音响起:“房小姐,请进吧。”
房宜主在门外踌躇片刻,不知该不该进,她从未单独与这般人物有过当面交谈,更何况祁家与房家这面上太平,内中混乱的情况。咬咬下唇,算了,她安慰自己,总不至于一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有闲心来为难自己吧。她暗自为自己打气,握紧手里的包裹推门而入。
身为晚辈,理当行礼。她姿态优雅,微微屈膝,双手交叠,轻声细语:“祁大人。”
祁护也不起身,双手平摊于案牍之上,贵气威严。
“房小姐是来找犬子的?”
开门见山,他这番有事讲,无事尽早离去的态度倒让房宜主一时僵在原地,原本在心里滚瓜烂熟客套话也不好再讲出来。
房宜主低垂眉眼,瞥到手里的包裹,她淡然起身,不急不徐的行至祁江身前,假咳一声,声色清脆温润:“这个包裹是祁二少送到我府上,指明送给我的。只是我与祁二少想来也没什么情分牵绊,互相也不曾有所亏欠。再则家父从小教导我无功不受禄,这里面的东西我实在没有理由收。所以今日特意登门,完整奉还。”
祁江当然认得出这个包裹便是当日祁护与他大吵一架的导火索,现在再看这东西,仍旧是一肚子气。只是心中再郁结,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发出来。
“房小姐与犬子相识?”
“萍水之交。”
祁江冷哼一声,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那小子一向不将人放在眼里,但一旦决定要对谁好,那势头他这个当爹的也拦不住。萍水相逢?他才不信。这包裹中的东西定是对祁护相当重要,不然当日不会为了这个包裹受自己一顿打。
再开口,祁江放松了口气:“打开看了吗?”
房宜主摇摇头,昨天瑞伯将东西交给自己,只说了声:“祁二少亲自送来的,东西送到就走了。”她拔腿想去追,瑞伯拦道:“追不上了,年轻人脚步快得很。”临了,他又嘟嘟囔囔道:“怪了,最近怎么总有人给小姐送东西······”
“为什么不看看,说不定是你心爱之物,那小子为了护住这个包裹还挨了我一顿打,房小姐不知道吧?”
房宜主惊疑的瞪大了眼,半天才张嘴,啊?
祁江笑纹加深,看在她眼里,一阵寒毛耸立。
“我本没什么心爱之物,再说,就算有,也不劳烦祁二少为我去讨,反正是要还回来的,看不看有什么区别。”
祁江哦了一声,振振衣袖,埋头看起了奏报。
他没发话,房宜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二人一站一坐,默默无言,气氛有点尴尬。既然东西完璧归赵,自己也不好再在此逗留,那么···
“祁大人既然繁忙,我就不打扰了,还望大人将此物转交给祁二少,多谢。”言罢,俯俯身子,转身出门。
脚步还未迈出,只听身后人道:“你的忙我帮不了。”
房宜主好似没听清,挑眉回问:“什么?”
祁江这才抬起头,食指轻点包裹:“那小子被我打出了门,两三天了,既是送你的东西,你自己交还给他比较好,省的哪天再为这件事我们两父子又吵了起来。”
房宜主有点气结,人没在府上刚刚他跟自己聊的哪门子天?
她口气生硬道:“他既然不在府上,我又怎么能亲自交还?祁府毕竟是他的家,他早晚会回来的,所以东西还是放在您这里比较好···”
祁江也不再废话,拎起包裹随手一扔,房宜主下意识的抬手去接,包裹内是木质盒子,有些重量,猛地砸在怀里还是有些疼。她忍着没有叫出声,怒视事不关己一派淡然的肇事者,果然,祁护那唯我独尊的臭脾气是遗传的!
满脸气愤的走出祁府大门,房宜主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如果可以真想一把火烧了他家!
“房小姐···”
“谁啊!”她怒气未消,闻声回头还带着满脸狰狞。
古敖本是一脸春风,笑意暖暖,乍一见对面的数九寒冬脸,嘴角上扬的弧度僵在原处,不知所措的抽搐。
房宜主狠狠闭了闭眼,丢人啊丢人。古敖还一脸茫然,她只能将脸上骇人的表情一寸寸逼退,发出一声声假笑。
“古公子,好巧···”
古敖指指祁府的大门,讷讷道:“不巧,你刚刚从这里出来,我就住在这里。”
房宜主一拍脑门,啧!怎么忘了,古敖是祁护养的门客啊!
“房小姐是来···”
房宜主挠挠头,将手里的包裹举起来:“来还东西的。”
“找祁护?”
房宜主点点头:“对,不过,你家二少不在府上···“忽然想起古敖与祁护私交甚好,她接着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古敖你这没良心的!这么多天才想起来找我!你存心···”
门外等待的房宜主听着屋内祁护的鸡飞狗跳,满脸不耐的扶额,真是揍得轻!
古敖接话:“嘘!”
“嘘什么嘘!我看看,···欸?银子呢?你怎么什么都没给我带啊?那你来干嘛了?
屋内窸窸窣窣,间或传来古敖闪躲的笑声。
房宜主想,自己再不进去不定出什么事呢。
“吱——”
门应声而开,屋内笑闹声戛然而止。祁护盯着来人看了好大一会,又揉揉眼睛,抬手掐了古敖的胳膊一下,身边人惨叫出声,他喃喃道:“真的呀···”
房宜主有些不好意思,只想尽早将这事了结,举起包裹:“你的东西,还给你,我走了。”
祁护哎哎叫着,跳过面前的矮椅冲挡到她面前,语塞着说不出话来,只张开双手挡住她的去路。
房宜主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接了句词不达意的话:“东西我没碰过,应该也没损坏,你放心。”
“不是!”祁护大吼一声,冲着对面的古敖使眼色。
古敖龇牙咧嘴的摁着刚刚被祁护狠掐过的地方,嗤笑一声,接话:“房小姐何必急着走?故友相逢,即使不推杯换盏一番谈心,好歹也坐下来叙叙旧情啊。”
“什么!”
“古敖!”
一男一女,异口异声,一脸指责的望向身后开口之人。被自责的对象找个边边角角躲藏起来,满脸委屈看向祁护,这明明就是你想说的话嘛·····
房宜主看着自己一前一后的两个男人,欲哭无泪,以前还觉得虽然祁护偶尔幼稚,但好在身边还有古敖指点着,现在看来,····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人以群分。
房宜主想尽早摆脱这二人,索性就坐了下来:“不是要叙旧吗?”
祁护说不出话,但看得出心情好了很多,他脸涨得通红,古敖不怕死的接话:“你刚刚不是饿了吗?”
“对对对,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怎么样?”他小心翼翼问询,生怕听到拒绝,终于在房宜主轻点下颌之时,舒了一口气。
街道宽阔,三人并排而行,两个神情俊朗,风度翩翩的男子分别走在房宜主两侧,这阵势引得街上众人频频回顾,尤其是少女少妇的羡慕嫉妒。房宜主在路人的眼刺钉死自己之前,赶忙与古敖换了个位置。
古敖不明所以,看向身侧的祁护,得到一个大大的白眼。
远处一阵骚乱,嘈杂之声由远及近,三人对视一眼,还未及反应,房宜主便被人流挤到道路一侧,祁护眼疾手快,将她护在怀中,虚虚护住她。
“前面怎么了?”她问。
祁护皱眉摇头。
身边路人替他回答:“你们不知道啊今日郑太子与北秦王储一同进城,有的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