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晨省,的确没有出乎张傲冰的预料,从云烟阁往景仁宫走去的路上,她便已经得了好些明嘲暗讽。
她本身性子就冷,又因多读了几本言书经传,平日里在妃嫔堆儿里自视甚高。暗里倒有许多人看不得她,如今她遇上了这种事儿,自然有少不得人一边快活,一边挖苦。
等张傲冰到景仁宫的时候已经不早,嫔妃也基本上都坐齐了。她这一脚踏进来,倒是有许多人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停下了嘴边的话语。
张傲冰目不斜视,言语神色与前几日丝毫不差,姿态甚是优雅地予皇后压肩一礼,“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微笑,让她做回位子上去了。
楚安安也是今儿个到了景仁宫才知道的这个事情。昨日夜里她和湖儿她们三个聊天聊了许久,后来乏极便直接去睡了,所以并没有得到第一时间的消息。
不过还好,并没有错过什么大戏。
女人多是无聊且长舌的,其中,以嫁为人妇者为甚,又以**当中的妃嫔为最。
楚安安觉得,她自从入了宫,便愈发的好事了。
没办法,这是后,宫女人的通病。
谁让这后,宫里的妃子那么多,而皇帝只有一个。皇上分不过来,后妃们自然得自己找些事情来消遣日子了。
于是很快就有人假借关心安慰的名义,开始挖苦张傲冰了。
“张妹妹,昨儿夜里的事儿你可别放在心上啊,皇上想必是忘了,才没有去妹妹那里。”
汤嫔面上是如假包换的不放心,那紧蹙的眉头,那情真意切的眼神,若是个不知情的,只怕真当她和张傲冰是交心的姐妹。
只是这话说的实在是够气人,谁都知道昨天晚上皇上是遣了内务府的何公公去知会了云烟阁的。怎么可能是忘了。
楚安安评价完汤嫔,又转过头去看张傲冰做何反应。
张傲冰只是微微扯动嘴角,道:“多谢汤嫔娘娘关心,妾身并未将昨夜之事放于心上。”
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可楚安安分明看到她攥着帕子的手的指节都已经发白。
汤嫔开了这个口,与她同样性格的容婕妤自然也不甘落后,一前一后地开口“安慰”起张傲冰来。
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人倒也没怎么说话。一来呢,皇后娘娘还在上面坐着呢,话也不能说的太过分。二来,这张傲冰也不是就此便失宠了,犯不着把人得罪死。
可不管汤嫔和容婕妤怎么说,张傲冰就是不变脸色,这一来二去,两人也失了兴致,不再说话了。
见这两人不再开口,其他人倒也十分有默契的继续张傲冰到来之前的话题,正殿里倒是始终热闹如一。
楚安安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田心茗的话,又盯了张傲冰几眼,见她没有其他异样后也就收回了目光。
从景仁宫出来之后,楚安安又来到了御花园,却在那里看见了背对着她背手站着的皇帝。
皇上怎么会在这儿?这里可是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偏僻地方,一般情况下根本就不会有人走到这里来的,难道,是她走错了?
可眼下明显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楚安安可不敢因为皇上没看见自己便转身就走。冲着那个明黄色的背影压肩一礼,“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顾祀听见声音,转过身来,面色淡淡,“又是你?”
楚安安一愣:什么叫又是我?
却还是回道:“回皇上,是妾身。”
顾祀微微颌首,又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楚安安。楚安安虽说觉得和皇上共处一处是个极好的机会,但眼下气氛实在奇怪,她呆着也是浑身不自在。可是皇上没开口,她一个小小的后妃,哪里敢开口请离。
便也沉默着站在原地。
顾祀今日在早朝上又发了好一通火,下了早朝后又不想呆在御书房里看那些只为华风刚请封的奏折。索性出来走走,无意间便走到了这里。
昨日,他正是在这里,找到了丢失一日的玉佩。
想到玉佩,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他现在身后的人,昨日也看见了他的玉佩,却没有拾走,又丢回了原处。
楚安安正站在那里发呆呢,前面的皇帝说话了:“昨日这里的那枚玉佩,你为什么不将它捡走?”
“嗯?”楚安安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又见顾祀直直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回答道:“回皇上,妾身并不知晓那是谁的玉佩,便是捡走了也不知道交于谁。索性留在原处等着玉佩的主人来把它找回去。”
反应过来后,楚安安疑惑,皇上怎么知道我昨天来过这儿?
顾祀面上似笑非笑,微微颌首,语气玩味:“你可知道,那是朕的玉佩。”
楚安安闻言一惊,“皇上的?那那枚玉佩还在麽?”
说完楚安安就后悔了,这叫什么问题……不是明知故问麽?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和楚安安的羞窘不同,顾祀剑眉一挑,语气愈加玩味。
“是朕的,玉佩自然是在朕的身上。怎么?”
楚安安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因为力度太大,耳坠也跟着摇了起来。许是扯痛了耳垂,楚安安连忙抬手揉着耳垂,嘴里直吸气。
“呵…”顾祀被楚安安的动作逗得轻笑,不同于之前似笑非笑时的教人不寒而栗。这下他发自内心的微笑,将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云淡风轻,眉间昨夜开始便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若不是那身龙袍,顾祀现在的微笑,配上俊朗的面容,倒极像是一位如水君子。
楚安安手上还揉着耳垂,动作不变,就在那里看呆了。
顾祀见楚安安看自己看呆了,竟也没有敛起笑意,嘴角还带着残留的笑意,就这么问楚安安:“爱妃这是怎么了?”
爱…爱妃!楚安安被皇帝这个突然转换的称谓吓了一跳,又想起自己之前的窘样,本来颜色粉嫩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去看。
顾祀看着楚安安绯红的脸,近日来一直低沉的心情忽然高兴起来,手指刮了刮楚安安的脸颊,又是轻笑:“爱妃当真是娇艳惊人,面若桃花。”
楚安安羞窘至极,忙低下头,压肩一礼,“皇上,妾身忽觉身子不爽,先退下了。”
便急匆匆的转身就走。
身后是丰朗帝一阵笑声。
楚安安走在宫巷里,双颊颜色仍是绯红——她方才是被皇上调,戏了麽?皇上也会调,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