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毅！”一声饱含无奈的拉长音在初一实验三班的教室中突兀响起。
“啊？怎么了？”肖毅扬起呆滞的小脸，有些茫然的寻找声源，此时的大脑仍旧有些混沌。他这几天被罗汉的高强度训练折腾的确实够呛，虽然两世为人的意志能够勉强支撑，但这具年轻的身体骤然面临这样的考验，一时间却是难以适应。因此最近几天的晨读课和第一节课他都会时不时的打盹，借以缓解身体的困倦与疲惫。
但这让班主任张自扬非常生气，因为他教授的语文课连续两周都被排在上午第一节课。偏偏这臭小子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纵然对他施以惩罚也不知收敛，第二天依然故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听不进去，还是半夜里跑出去偷鸡摸狗去了。
终于回过神来的肖毅暗自叹了口气，乖乖地站了起来，也不敢看张自扬爱恨交加的眼神，可怜兮兮的认错道：“对不起，老师，我又错了！”
“噗哧……”
“哈哈，也不知道肖毅晚上上哪儿偷鸡摸狗去了，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就是，得亏张老师脾气好，若是落到“杨大头”手里，一准没好果子吃！”
……
原本良好的课程纪律也因为底下同学的窃窃私语，逐渐有了纷乱的迹象。
你还知道是“又”啊！半点记性不长的家伙！张自扬见肖毅主动认错，也是哭笑不得，一面竭力思索着敲打肖毅的有效方法，一面瞪大双眼作金刚怒目状，喝道：“认错倒是挺快，可就是每次都不改！你说说，这都多少次了？”
见到肖毅真的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浮现在张自扬心头，这个惫懒货！
“七节上午的语文课，你打瞌睡十二次，平均每节课1.7次。”张自扬冷冷地帮助肖毅总结。
“不会吧？有那么频繁么？”脸色尴尬的肖毅小声地嘀咕着。
张自扬淡淡地瞥了肖毅一眼，不想在他身上再浪费口舌，不然很容易把自己的心脏病给气犯了。潇洒地将手中的粉笔丢进粉笔盒之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粉尘，接着双臂分开，撑住讲桌的边沿，“这节课咱们先上到这里，下面的时间我们来聊聊“理想”这个词，谁来解释下这个词的含义？”
坐在肖毅附近的黑框眼镜女孩儿不假思索的举起了手，在看到张自扬点头示意之后，便站起身来，用糯软的声音回答：“理想，是对未来事物的美好想象和希望，也比喻对某事物臻于最完善境界的观念。出自茅盾的《开荒》里的一句：“如今，怀抱着崇高理想的人们，正在改造这黄土高原。”
听到这个足以媲美教科书般的回答，不止肖毅瞪大了眼睛，张自扬也很是意外，禁不住疑惑道：“袁蕙同学，你怎么回答的那么标准？”
“因为，因为我喜欢这个词！”尽管袁蕙那张可爱的苹果脸有些泛红，但仍然坚定的说了说来，镜片之后的眸子里清澈的不见一丝杂质。
张自扬一愣之后，脸上浮起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温言问道：“很好，那袁蕙同学，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将来想做一名眼科医生，那样，我就可以把好多好多像我奶奶一样，眼睛不好的老人给治好了。
张自扬心中又是一动，多么可爱单纯的孩子啊，也许只有这个年龄，才会把解决别人的问题当作最美好的理想。
“袁蕙同学，说得很好，还有谁想谈谈自己的理想？”
虽然很欣赏袁蕙的理想，但张自扬并没有给予更多的溢美之词。因为在他看来，每个人的理想都是独一无二的，都闪烁着真正源于内心的企盼，没有高低之分，没有贵贱之别。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态度，影响到这些价值观尚未形成的学生们。
也许随着时光的流逝，很多学生都会在坎坷的生活中改变初心，但至少不是现在，至少不是因为他这个老师随意的几句话，而轻易的改变。都说教书育人，其实应该是育人教书才是，在长达十余年的教育中，除了父母，就是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最大，无论如何用心，如何小心，张自扬认为都不为过。
所以，张自扬只是一笔带过，接着便问起了其它学生的想法。
“我想当一名律师，因为听起来很厉害！”
“我想当飞行员，开着飞机看蓝天碧海！”
……
说的人越来越多，五花八门地，似乎也越来越不着调。等到有人说：“我将来要做国家的主席，带领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
肖毅终于控制不住，笑喷了。尼玛，这理想可算是顶着天了，得亏不是在特殊时期时候，不然一准被拉去批斗。估计这小子是在他爸看新闻联播的时候，听老爷子吹嘘多了，才会有如此高大上的理想。
张自扬没有笑，反而狠狠地瞪了表情丰富的肖毅一眼。
肖毅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赶紧控制住大笑的冲动，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严肃样子。
许是从肖毅的表现中意识到了自己理想的不妥，那名刚刚发言的男同学脸色涨红，一面不自在的揪着稍嫌破旧的衣角，一面悻悻然坐下。
接收到男同学坐下前瞥过来的眼神，肖毅一时间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过分了，尽管对方的理想听起来像是天边的云彩，看似美妙，实则触摸不到。但地球是圆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虽然概率低的可怜。
但既然陈胜吴广都能够翻身农奴把歌唱，种族歧视泛滥的老美也能选黑不溜秋的奥巴马做总统，又有谁能百分百肯定，泗水这个穷乡僻壤之地走不出一个朴素坚毅的国家主席呢！
也许好笑的不是他们，而是自诩看清现实，在心中设置了诸多藩篱的自己。
肖毅这般想着，所以即使他听到有人的理想是当八路军，也没有再次表现出任何异常，尽管他很想告诉那名可能是抗战电影看多了的男同学，八路军的名称早在建国前就改掉了。
“肖毅你呢？你有什么理想？”见到肖毅始终悠哉悠哉的当个无关痛痒的看客，张自扬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我？”肖毅没想到这场由张自扬策划的理想大起底，这么快就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猝不及防之下，还真想不起自己有什么理想。
“积累大量财富，成就商业霸主，揽红尘佳丽，踏豪强世家？好吧，这是梦还没睡醒的**！即便自己有着重生者的先知优势，但到了波云诡谲的商场上，面对那些大神级的妖孽，估计最多也只有跟后面喝汤的份儿！”
“那玩转官场，青云直上，登临权力巅峰，把前世所受的鄙视，白眼，讽刺挖苦，全都找回来？好吧，官场这口大染缸里更是人精遍地走，“狐狸”多如狗！虽然自己也有几分小聪明，但在前世，便是牛叉如周桑都会被一撸到底，自己又能装多久大头蒜？若是一不小心，只能扒着窗户，哭丧着小脸唱《十不该》或者《铁窗泪》！那得多心酸呐！再说了，上辈子也没那么多憋屈的事情，自己也没必要这么幽怨。”
“那就开开名车，住住豪宅，泡泡美眉？好吧，大多数男人都是这么想发，但就这么说的话，会不会显得咱太没追求了？”
……
在脑海中筛选了好多种备选方案之后，肖毅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理想。从重生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就没有认真想过，这一世究竟该怎么走！只是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望着张自扬逐渐不耐烦的眼神，他只好给了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万金油答案：“我想做一个对社会对他人有用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