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狠了，对一个小孩下如此狠手。”
“啧啧，这孩子竟然挺过来了，真是修炼者，比起常人就是不一样。”
“呵呵他要是修炼者，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早就有门派会收了他，哪用受这等罪！”
“就算待在我这，我也不会照顾他。”
“我也不会。”
“妈的一天到晚那么累，谁还要管这个累赘。”
“是啊，不干活，还张了一张吃饭的嘴。”
“要不，我来吧。”
人群中，一个柔弱的青年举起手，然后推开人群来到床边，“我来照顾他，你们看行么？”
“行行行，咋不行？”
“那就这样决定了。大伙们没事的都散吧，被监工看见了，指不定要我们做什么呢！”
人群来得快，散得也快。狭小的空间里，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了六个人。
“真是冷。”一个大汉搓了搓手，“这几天捡不到柴火，房间像冰窟一样。”
青年坐在床边，瞧着还未清醒的男孩：“你们不想逃出去吗？”
“嘘……！”
其余四人围到青年身边，惊慌道：“有康，你小心隔墙有耳！”
“我们真要在这里一辈子吗？和其他人一样被榨干然后丢弃。”
“没办法，我们才进来不过一个多月，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不能轻举妄动。”
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急促的钟声响起，五个成年人身子一震，急忙收拾好房间然后赶往矿场。
“这孩子，聪慧有余，可惜修炼的天赋不足。如若要去云山派，只怕要加倍努力才行。”
“要多努力？”
“拼命修炼辅以大量灵药。”
“那……孩子他爹，我们还是可以拿出些钱来的。”
一切听长老的，不行我就出去打工，多赚点钱。”
门缝中，油灯下父母的脸格外的凝重。他们指望自己的儿子飞黄腾达，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
陈清原怕极了在家和父母相处，他们一直让自己修炼修炼，但自己不喜欢修炼。
他只想四处旅行，做个自由的人。
“咳，咳！”
陈清原醒了，左臂因为格挡多人的施虐还在麻木状态。每一次呼吸胸口都灼烧般的疼痛。
好冷……
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寒气还是不停灌进身体。
他们摧毁了自己的筋脉，现在的躯体连普通人都不如。普通人可以修炼，聚集起灵气，但是他，无法再修炼了。
这意味着自己过去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
陈清原望着墙壁怔怔发呆。
已经，结束了。自己父母所憧憬的世界，完全消失了。
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别人。
倘若那时在河边没有伸出援手，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醒了？”有康推门而入，瞧见陈清原睁着眼睛，喜道。
“嗯。”
男孩无力地应道。
“醒了就好。来来来，这里有热乎的馒头，你多吃点。”有康从衣兜里拿出几个馒头，黑不溜秋，“别嫌脏，这吃了有力气。”
陈清原忽地哭了起来，像是找到发泄口，大抒委屈。
有康憨憨一笑：“哭吧，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我妹妹呢？”陈清原道。
“她好吃好喝，你不用担心。”有康小心翼翼地剥去馒头外面的黑色外衣，然后放进自己的嘴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你昏迷的几天，这屋里的人轮流照顾你。现在你醒了，就我一个人照顾就够了。”
他说罢，把白净的馒头放到陈清原的枕边，香气扑鼻，令他的肚子咕咕直叫。
“呃……！”陈清原艰难地翻了个身，用右手抓起馒头便往嘴里送。
白面混合着泪水，在嘴里的味道竟然是一股从未有过的香甜，抵得过这世上所有的珍馐佳肴。
他许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食物，此刻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便吃下了五个馒头。
有康惊讶男孩的恢复能力，不愧是修炼者，比起他们这些普通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你长得真像我的弟弟。”
他微微一笑，“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都是那么相似。”
陈清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外面的风大了，吹得窗户呼呼作响，有康拍拍脑袋，急匆匆地离开屋子：“我要去矿场了，再不去，监工要发火了！”
“再见。”
“晚上再见！”
有康的背影消瘦，沧桑，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
陈清原瞧着那没有关紧的门，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门边把门合上。
男孩转身想要回去，身体不听使唤，一个踉跄倒地，坚硬的地板差点把他撞晕过去。
筋脉损毁乃是连非修炼者都不能承受的痛苦，一旦灵气外泄，人便会精神不振，日渐消瘦，过不了几年就会死去。灵气人皆有之，不过修炼者能把天地间存在的灵气化为自己所用。
陈清原修炼两年有余，一朝废功，身体吃不消不说，精神也是受到了重创。
又过了十数天，男孩的身体仍旧不见好转。
“好像要死了呢……“陈清原躺在床上，仿佛看到了奶奶临终前的眼神，绝望中带着不舍。
没人会想死，没有人。
有康说道：“你是我弟弟，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的手不断摩擦自己的大腿，籍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我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第二次。不会的。”他面色凝重，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些不堪的岁月，“我抛弃了一次自己的弟弟，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陈清原看着有康热切的目光，心底并不好受。矿场里的工人全部都是被拐骗进来的，他们用劳动换取食物，在病残之后果断被抛弃。
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还有人照顾。
他筋脉尽毁，时间已经不多了。
翌日，有康拿了一碗药汤叫陈清原服下。
“来，喝完它。”
陈清原坐起来，双手捧着碗，仰面喝下。
药汤顺着喉咙流进肚子，瞬间，陈清原觉得自己的身体热乎了起来，原本无力的四肢顿时有了力量。
有康道：“感觉如何？”
“这药好神奇，我舒服了好多。”他惊讶地发现药汤里的灵气在腹中枯竭的气海聚集，虽然运不了功，但是这样至少保住了自己的命。
“那就好，我可是幸幸苦苦从矿主那边求来的。”有康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苦涩。
陈清原没有察觉到有康的异样，他还沉浸在欣喜中。
“好舒服！”
男孩跳下床，舞了几个招式，“这药真的好神奇！”
有康道：“那就好。你还想休息吗？要不再休息几天。”
“我还是帮大哥干活吧，这样一直养伤不是办法。”
“那好吧，别太勉强自己。”
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妹妹了，陈清原一边点头，一边穿好衣服。
他听大哥讲过，穿过矿场，便是自己妹妹住的地方。
如果矿场主提供了药，那么自己要见一面牧婉儿应该没有问题。
因为自己的冲动，才与她一起来到了这里。
“哥哥，我家人，他们全部被杀了。”
“天下太平，谁会疯了去屠杀一座城市？”
“我……我说不清楚。他们看上去不像是人，他们穿着厚厚的黑色盔甲，手持各式兵器，太，太可怕了！”
“放心，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得到你。”
“没有人可以伤害得到你……”
陈清原站在门前，怅然若失。这份无法兑现的承诺，是他内心深处的愧疚。
有康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弟，尽全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他瞧着陈清原，眼睛里满是幸福。
牧婉儿穿了棉衣，屋子里暖炉的柴火噼啪作响。
哥哥就在矿场的那一边吧，为了自己他竟然来到了这里，想必受了不少罪。
都是自己不好，若自己再强一点，两个人便不会落到这般。
屋外的雪又大了，从这能看到矿场中劳碌的人的身影。
他们本不该在这，他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这些石头，都是进贡给白龙泽的大人的。吩咐下去，叫他们快点干！”
“是，是，那我先走了！”
门外两个人交谈了几句，牧婉儿脸色一变，还没等她做出反应，矿场主便推门而入。
他大笑着径直走向女孩，伸出手捏了捏她滑嫩的脸蛋：“我的小女孩，你只要再长大一点，我就可以吃了你啦！”
矿场主的脸凑近牧婉儿，后者被他的大手钳住，只得任他宰割。
“还不够，还不够。”
女孩满脸的泪水也不能阻止矿场主对她摸来摸去。
她通红的双眼里满是屈辱。
哥哥，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你要去哪？”
“去矿场主的家，我要见我妹妹。”
有康没料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陈清原立马就要付诸行动。
“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去！”有康拉住男孩，慌张道，“你若是去了，万一他还要加害于你怎么办？”
陈清原愣住了，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一心只想见到自己的妹妹。
“我求了好久他才网开一面，送我的药。你要是那么莽撞地过去，那么一定会激怒他。”
陈清原道：“那我该怎么办？”
有康道：“你……等会儿，等个几天我和他求情，让你们俩见一面。”
“好，大哥。”
时间慢慢地过去，陈清原加入了矿工的队伍，去挖那些石头。
天气越来越恶劣，矿工单薄的衣服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
生病的人大多数撑不到痊愈便死去了，那些尸体被丢弃在一处大坑中，陈清原远远望见过。
如果没有大哥，自己也会是这样的下场。
他的筋脉在药汤的作用下，渐渐有复苏的迹象。陈清原试着重新练习落云诀，发现修炼速度快了不少。
可是这样修炼也要几年的功夫才能达到通灵境。
“又有人被抓进来了。”
矿场里作业的人们望着那蜿蜒的道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不由得叹气。
有康吃力地用锄头挖了几下，忽感头晕目眩，跌倒在地。
监工看见了，走上前说道：“一天到晚吃那么多，却还像个废物一样，连锄头都挥不动！”他举起手中的鞭子，啪地一下抽在有康的背脊上。
周围的工人见状，赶忙埋头工作，没有人愿意为他出头。
“反正还会有人替代你的，你就死好了！”
陈清原帮有康挑了担石头过去，刚刚回来，见状急忙丢下担子，朝有康跑过去。
鞭子在离有康不到一寸的地方被陈清原截到。他握住鞭身，怒道：“你疯了，这么打他？！”
“我打他怎么了？”监工扯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发现陈清原握住的那段怎么也收不回来。
“松手！”
“我凭什么松手？”
有几个监工闻讯赶到，工人们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把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你……！”监工心烦气躁，又被人瞧着笑话，顿觉面子挂不住。
他却无可奈何，因为这个八岁的小孩手里的劲太大，无论怎么发力，那边都纹丝不动。
有康脸色发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松手，弟弟，松手。”
“可是……”
“我叫你松手！”有康大喝一声，陈清原只得悻悻放手。
监工脸色稍缓，道：“你管教无方，出了那么一个小子，我可饶不了你们！”
陈清原怒火攻心，一记重拳直直挥出。监工没反应过来，脸上吃了陈清原的拳头。
虽然是小孩，但他的拳里带了灵气，这一下过去，监工顶不住后退了几步，脸颊不一会儿便肿得老高。
“你们干什么呢！”
人群外，矿场主厉声道：“该干活的都去干活！陈清原，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有康拉住陈清原，说道：“别去，千万别去。”
“我不怕。”陈清原大步流星到了矿场主的跟前。
矿场主突然到场，人群立刻作鸟兽散，他们赶忙去工作，生怕被他抓住了把柄。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嘛。”矿场主抖了抖他肥硕的身体，笑道。
“多谢你的药了。”陈清原闷声道。
“药，什么药？”矿场主道。
陈清原一下子懵了，药是从哪里来的？大哥为什么要说谎？
矿场主笑了笑，说道：“长话短说，你的妹妹想要见你。不过呢，我有个条件。”他可不想纠结于什么药，这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什么条件？”陈清原脱口而出。
“明天会有几个神剑门的人过来，你就帮我说几句话，就说我们这是正经的矿场就好。”矿场主不等陈清原作出反应，便接着说道，“否则，你妹妹可能会有危险。”
他冷冷一笑，把陈清原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部憋了回去。
“我答应你。”陈清原瞥了一眼苦不堪言的矿工们，咬牙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