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用眼神示以谢意,她架起瘫坐在椅子上的单梅,才走了两步,单梅便蹲在地上死活拽不起。方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的气喘吁吁。两人拉扯之际,单梅挥手碰到方琳的眼睛,方琳疼的泪水汪汪。康志让人送走老王,看方琳无奈的样子,叹息一声:“方琳,你让开,我来。”涂俊翔也上前帮忙。两个大男人连拉带扯,总算把单梅弄到饭店门口。方琳帮忙整理一下单梅被拉扯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轻轻拍打单梅的脸颊:“单梅,告诉我们你住的地址,好送你回去。”单梅四肢瘫软,语无伦次:“家在、在……”话没说完,已酣然进入睡眠状态。
方琳从康志手中接过单梅用力撑着,对涂俊翔说:“糟了,也不知她现在住哪里,你喝酒不能开车,帮忙去打车,我先带她回我家住一晚。”涂俊翔招手叫车,方琳被烂醉如泥的单梅压的东倒西歪。康志赶忙又帮忙搀扶。方琳客气地对康志说:“康总你先走吧,单梅就交给我了。”
借着灯光,康志看方琳脸色绯红,眼神有些迷离,她虽然竭力支撑,难免也有些头重脚轻的神态。今晚她也喝了不少酒,没想到她的酒量这么大,远远地看她与人周旋进退自如,是他不曾见过的另一面,这个女人每一次都会带给他不同的感触,当她果决地送给老王那一杯泻火的热茶时,真让人哭笑不得。他不想离去:“等你们打到车,我再离开也不迟。”
第二天早晨,稍晚的时候,单梅从宿醉中醒来,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喝水,惊觉发现不是自己的寝室。吓得心头一颤,赶紧看身上的衣着,不知什么时候。身上换上一套碎花纯棉睡衣,分明不是自己的。她压根没有穿睡衣的习惯。
单梅顾不得头晕目眩,惶急着向外走。走到门口回视屋内的摆设,发现有几分眼熟。这是一间书房,虽然还拉着窗帘,但能感受到外面已是阳光灿烂。电脑桌面上,有一台电脑,摆放着一瓶翠绿的转运竹,巨大的书柜里摆满了各类书籍,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轻手轻脚拉开房门,看见客厅空内空无一人,房间里氤氲着淡淡地茉莉花香,她打起几分精神。扫视花香处,发现客厅窗台上,有一大盆盛开的茉莉正开得热闹,馨香扑鼻。她凑上前深嗅着。“哦,你起来了?”背后传来亲切的问候。单梅心惊肉跳了一下,转身过来,问话的人是才从厨房出来的付斌。
刹那间,单梅羞红了脸,浑身拘谨着:“付大哥,原来是在你家呀,怪不得看着眼熟。方琳姐呢?”付斌呵呵一笑:“你还记得我家啥样呀。”他转身给单梅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她:“喝吧,解酒的。方琳刚才先走一步去上班,你放心,她说替你请假,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单梅有些害羞的扭捏道:“付大哥,不好意思,我昨天喝多,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付斌依然笑呵呵的:“正常,方琳昨晚也是晕乎着回来的。哦,对了,是你们涂总监把你送上来的,听说你们新上任的总经理也过来送你。不过他送到楼下就回去了。”“什么?你说我们总经理也来送我吗?”单梅端水的手微微颤抖一下,心像杯中摇晃的蜂蜜水一样,甜甜的颤栗。
忽然,她察觉自己穿着睡衣在与付斌对话,慌忙要退回书房。付斌善意一笑:“稍等,你的衣物昨晚方琳都已洗过,她走之前为你熨烫好,我去拿给你。”说完,他去给单梅取来衣物:“谢谢付大哥和方琳姐,你们真好!”单梅由衷的致谢。
付斌笑着:“快去换衣吧,早餐我给你热上,一会儿你出来吃。”这时他身上的手机响起音乐,他接完电话:“单梅,你自己端出来吃吧,我有事要忙,赶着出门,你在这儿安心休息,不想呆着,出门时,记得把门锁上,谢谢啊!”他匆匆告别出门去。单梅还想再说什么没赶趟。
单梅惬意地洗漱完毕,吃了堪称丰盛的早餐。一杯热牛奶,一碟烤得微黄的面包片,两个煎得七八分熟的鸡蛋和一碟五颜六色的蔬菜沙拉。她满意地吃完早餐,顺带收拾利索。这是第二次来方琳家,记得上次还是从杭州回来时来过一次,那一次对付斌的印象很好。没想到这次付斌亲手为她做了早餐,心里热乎乎的,又想到昨晚康志把自己送到楼下,沉寂了许久的心,乒乒乓乓剧烈的跳动起来。她一跃跳上沙发,蹦跳了几下,把沙发上的靠枕抛向空中,心像快乐飞翔的小鸟。
方琳前脚走进办公室,林芳沉着脸跟进来,斜睨着眼宣告自己的不满。方琳沏了一杯菊花茶递给她:“喏,去火的。”林芳狠狠地瞪她一眼:“我怕烫!”方琳扑哧一笑:“放心,你身上没上色,烫不到你。”林芳大笑起来:“姐,我说你也忒狠,怎么就硬生生倒下去?”方琳叹口气“我也是没法子,谁让他上赶着来讨一杯热茶。怎么,很严重吗?”林芳撇嘴“没事,你倒是痛快了,我一大早被表姨夫叫去训得狗血淋头。”她放下茶杯,上前抱住方琳的肩摇晃几下“谢谢你!替那些姐妹出了气。”方琳反手拍拍她的手“你不怪我就好。”
康志斜倚在会议室的门柱旁,看着还在整理会议记录的方琳,方琳的脸色,已没有昨晚喝酒时的绯红,一张略显消瘦的脸庞有些微的苍白。只有那双神采奕奕的丹凤眼炯炯有神,她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
康志问道:“你还好吗?昨晚喝了不少呢。听说单梅醉酒没来上班,你也该休息一下再来。”方琳诧异他还没走:“哦,总经理不是大忙人吗?怎么闲在这里。”话一出口,方琳想自己有点讥讽的口吻,着实有点冒昧,怎么那句话这么顺溜的从自己口中蹦了出去。
康志失笑:“怕我们的财务总监被人打劫,我当一会儿保镖也不为过吧。”他想起总务老王今早开会时,不时用恨恨的眼神向方琳丢炸弹的情景,暗自好笑。方琳看他的神态,猜测他是看到了老王丢炸弹的眼神,不由略显尴尬。有些懊恼又有些不自在,脸上表情瞬间多变。康志的心扑通扑通膨胀开来,她的神情还是那样迷人,方琳看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劳驾总经理让让,还有一堆的工作等我去做。”原来,康志不知不觉中挡住了方琳的去路。康志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下意识地让路。停顿片刻,才又追上来:“方琳,今天的会议,你有什么看法也谈谈嘛。”
老王站在走廊的尽头,本想堵到方琳,质问她昨晚的敬茶行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天一大早上班,走哪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特别是那些个平日见自己敢怒不敢言的女人们,个个笑的合不拢嘴,真正的可恼可气。可这新来的总经理怎么和她走的这么近乎。哼!臭女人,不知为什么总能笼住上峰的心?还有她手下那一票娘子军,连自己的远房亲戚林芳算上,都死心塌地护着她。若不是上次她有求自己,平时也难得搭理人。想揩那一票人马的油真的很难。就连从那里出来的单梅也是,她宁肯让客户吃豆腐,也不想归顺自己扈下。哼!褪毛的凤凰不如鸡,这河东河西的风水指不定怎么转呢,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叫她落在自己手上的。他阴恻恻地一笑,在方琳他们走近之时,溜之乎也。
康志入主公司主持大局,新官上任三把火。公司决策异动频繁,大幅人员调整,随之而来的裁员风声也越来越紧,中层管理人员也开始惴惴不安。周末,涂俊翔特意来方琳家里做客。恰逢方琳部门的娘子军们都齐聚在她家,方琳穿着一袭纯棉质地、无袖及膝白色连衣裙,总挽着的及腰长发也放下来。看上去,比平时冷然的她年轻了许多,涂俊翔被晃了眼,不无羡慕地对忙着招待的付斌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哪。”付斌欣然一笑。
他们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闲聊。谈及公司变故,人人色变。方琳不插言,任他们嘀咕、猜测。涂俊翔不满她的态度:“喂喂,方总监,你别没事人一样,说说你的想法。”方琳淡淡地回道:“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公司变动势在必行。现在金融危机还是甚嚣尘上,公司如果不及时调整,恐怕大家的饭碗都不保。各人努力做好份内事,以不变应万变,公司也没理由无故开了谁。”她责怪涂俊翔“老涂你别跟着起哄,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成绩抹杀不去。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她又冲娘子军们发话:“你们个个都皮紧点,别让外人抓住把柄落下口舌。咱们财务室属于边缘岗位,尤其在非常时期,个人能力和成绩是考核一个人的标准。先想想自己能为公司做什么?端正自己的工作态度。”说完,她走到窗口看着窗外,天空一片澄明,蓝莹莹的连一丝白云都没有。她喃喃自语:“真是个好天!”
林芳嘟着嘴:“方琳姐当然不怕,可我们不是你,最近我有几个同学被所在公司裁减,都发愁呢。”方琳转过身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要继续说这些扰乱军心的话,大家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就行。”涂俊翔对付斌挤挤眼:“嘿,你的王母娘娘就是厉害”。大家都乐了,方琳啐到:“你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跟你说正经的你又瞎掰,懒得理你。”涂俊翔作势遮住眼:“唉——别对我放电,我晕。”方琳忍俊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那笑迷了众人眼。
这时,又有人敲门,付斌起身去开门时纳闷着:“怎么,你们人不都到齐了吗?还会有谁?”开门后,门外站着单梅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比他还高一点。而且正以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付斌直觉,这个男人眼里探索的意味很浓,他习惯性抚了一下眉心。康志看着记忆里熟悉的动作,咬了一下牙床。单梅笑着说:“付大哥,单梅又来打扰。”她看向康志介绍到:“这位是我们公司新来的总经理康志。”方琳走过来站在付斌身后问:“谁呀,别站在门口说话,快进来吧。”当她看清是单梅和康志时,楞住了。把他们让进家来,大家都大吃一惊:康总、单梅。康志扫视大家一眼:“你们都在啊。”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单梅有些不自在:“方琳姐,事先没给你打招呼,冒昧前来,不好意思啊。”方琳看她一眼,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赶紧地让座,其他人奉茶的奉茶,热情的递话。
康志打量方琳的家居,出乎意料地温馨。方琳穿着随意的妆扮,抓住他的眼球,他的目光落在她飘逸的长发上,手指动了动,手心里穿过丝滑的感觉。涂俊翔上前叙话:“康总怎么有空来?”康志赶忙声明:“其他管理人员,我都拜访过,今天特地来看看老朋友,你在最好,我可以少跑一家。”说话时,他的目光扫到方琳的右臂,曾经的伤痕淡淡地盘卧在她纤细的胳膊上。他心里有些难过,终究让她受到了伤害,留下了疤痕。单梅看康志的目光不离方琳左右,心里暗自思忖,哼!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说是为工作拜访。
她一早接到康志的电话,说是要一起来看望方琳,在心里沉淀了一年的酸涩,又开始发酵。想起自己初见康志时,在心中种下一见钟情的种子。可随即而来的空间距离,只是做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现在,自己已不是当初少不更事的少女,情窦初开的感觉再也无法找回,那只是一个梦,破碎的梦。
杭州一别,伤透了她的心。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那时,接到家里的电话,她的哥哥出了意外,妈妈为此痛不欲生。原来她哥哥在和朋友一起玩耍时,在柔软的沙发上拿大顶倒立着,朋友在哥哥身边开了恶劣的玩笑,大力摁下一个窝,哥哥歪倒,直嚷脖子疼,想着休息两天就好。没想到竟把颈椎骨折了,因送医不及时造成瘫痪,才刚三十岁,年富力强的哥哥就此整天卧病在床。为了哥哥的治疗,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很快捉襟见肘。妈妈每次来电话时无奈的哭诉,让勉强能维持住自己生活的单梅苦不堪言。
钱!钱!钱!去哪里弄钱成了当务之急。她算是看透了,有什么都不如有钱,当初,若是有钱,就不用憋屈自己放弃喜欢的专业,去做逢人便露三分笑的销售工作,若是有钱,可以大把地拿出来让自小疼爱他的哥哥得到及时治疗。让失去了自理能力的哥哥不要离婚,可以留住嫂嫂照顾一家人。毕竟哥嫂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可钱啊,没有钱的生活无以为继,原本还算过得去的日子很快被大笔医药费压垮。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也是万万不能。爱情是什么?对她就是高消费的奢侈品。世态炎凉,能抓到手的金钱才是最有利的保障。思及此,她对康志那颗悸动的心,陡然又淡定了许多。
回顾往事,单梅黯然神伤。这一年来,有时她很想康志,每当冲动的想再跟他见见面说说话,想起他那一通问候方琳的电话,心里就像被泼了冷水似的。记得从杭州回来时,他的音容笑貌时常萦绕在怀,再看神采奕奕的方琳,她的举手投足,她的睿智聪慧,超凡脱俗的淡定。积极主动又随遇而安的种种,相比之下,她越来越不愿意面对方琳,她想逃开,想从她身边逃离远远的。再有每天要面对林林总总的生存压力,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她还有什么资格对康志恋恋不忘。不论处境如何,人心总是奇怪的东西,女人的痛苦总比男人多。人们永远,永远不知道心里将起什么风暴,会把人卷走,不知卷向何处。
康志坐下来和大家谈笑风生,没有一点架子。他如入无人之境的自在神态,让付斌为之侧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他发现康志看方琳的眼神,偶尔露出的赞叹和欣赏。有几次与自己短暂的对视,眼神里展现出坚定的气势。他疑惑,自己的妻子方琳和这个初来乍到,态度强势的男人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瓜葛?单梅则眼神飘忽不定,方琳把一切看在眼里,无意间手抚上眉心,不期对上康志不认同的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