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了,又有他的,现在林然都有点害怕接到信,梅青那自暴自弃的信都快让他崩溃了。
不过这次是大川写来的,大川要去当兵,母亲不同意,想让他回去劝劝母亲。
其实他心里明白,大川并不是不想再复习了,他了解大川的性格,他是不会甘心在家种地的,可是再复习,他心里也清楚,家庭负担太重了,他又于心不忍,当兵是他唯一的出路。
再说了当兵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也知道母亲为什么死活不同意,那些陈年旧事一直无法忘记,大川让他务必回去一趟。
又得来回花路费了,他想,可是没有办法,向班主任请了假,第二天就回了家。
大川很坚决,非去不可,瞒着母亲做了体检,结果各项指标都合格,母亲哭了好几场,现在呢,和谁也不说话,大宝劝劝这个,又劝劝那个,他也无能为力。
母亲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块馍,撕了一口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然后艰难地咽了下去,大宝就坐在母亲旁边,馍馍就着一块白萝卜咸菜,吃得咯蹦咯蹦响,大川坐在那一声不吭。
林然来了,大川仿佛得到了救星,
“大哥,你可回来了”,他激动地说。
“大川啊,当那个兵就那么好啊,非去不可吗?”,母亲还是那些句话,
“我都说了一百遍了,去!”,
“你知道,你的老爷(外公)弟兄五个,都被抓去当兵了,最后,就你老爷回来了,不过断了一条腿,他说,当他醒来时,身边全是死人,部队以为没有活人了,就都继续前进了……”,无计可施的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絮叨着,
“妈,你就别说了,这个故事我从老爷那里听了不知多少遍了,大川也一样”,林然打断了母亲。
老爷的故事当地人都知道:他当时就一点一点往外爬,可是突然听到有人的呻吟声,很微弱,可是在这遍地死尸的荒郊野外,吓得他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本能地举起刀,那人的衣服上血迹斑班,不过仍可以看出是‘敌人’,那个人半躺着,身后靠着两个死人,脸上更是血肉模糊,他刚要举刀,
“求你了,我家里有老婆还有两个孩子,放过我吧”,这把杀敌无数的刀怎么也举不起来,能看得出来,他伤的也很重,就是放过他,也不一定能活成。
最后,老爷捡回了一条命,脱掉军服,回到了家,他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再也没有回来。
他一直在想那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没有上过学,无法用文字表达,只是口头向别人诉说,他一直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和那个人一起走,即便都是爬着,也应当相互扶持一把。更后悔没有问问那个人的名子,家是哪的,就是将来给捎个信也行啊,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这个善良的老人,为了此事,一生都承受着良心的谴责。
他去世时,林然才小学五年级,不过这个故事一直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后来有一部战争电影,和老爷说的情况惊人的相似,他当时还怀疑是不是那个人没死,这个电影文本就是他写的,可惜老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