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飘雪。杨老三正收拾起自己猎来的兔子,却看见不远处树林里走来一个邋遢的道士。道士约莫六旬年纪,衣不蔽体,负一木剑,腰间的酒葫芦不定的摇摆。时人信鬼神,杨老三又看着老道可怜,便迎了上去,“道长,天色不晚,雪夜连天,道长不妨入我家吃杯热酒,翌日而行。”
那老道人却微笑摇头,说道:”老道避祸而来,施主若是接纳老道,怕是要惹祸上身。“
杨老三闻言,也是把手中雪兔递过,”既然道长不愿,朽木也不好强求,还请收下这只雪兔,也好过今晚受冻挨饿。“递过雪兔之后,杨老三径直的回家去,而身后的老道却觉得眉心隐隐作痛,掐指一算,叹道:”苦也,老施主良善却有妖孽作祟,取他性命。也罢,结个善缘,便还他一个因果。”也是随即说道:“老施主且慢走,老道今晚怕是要叨扰一二了。”杨老三摇头轻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二人一道回到家中,老道人只见杨老三家院内黑雾绕而不散,雄鸡杌陧,犬若恹恹。便问及杨老三,“施主家中可是有过莫大变故?”
杨老三颔首叹道:“唉,老朽本家境优渥,于而立之年得一秀才功名,国运不济流落至此,因着余财买些田地本也殷实,耳顺之时得一幼子宠爱有加。然幼子不义,常窃明器变换财物,拙荆苦劝无果,气急而亡。多行不义,终害己身。三年前乌鸦啼血,苦竹开花,已故于后堂。老朽散去一身家财极尽善事也只保得小孙儿免去一祸。可怜我那孙儿,三岁有余,口不能言。”
老道人吩咐杨老三将幼孙带来近前。望其周身煞气凝实,掐指拿捏知其义理难辨,怒道:‘孽根也!“
”老施主,我且问你,尔长子故于战乱,长孙溺于水祸,次孙半夜泣啼,自戕于市?“
杨老三怆然泪下,”道长所言,无一不实。“
”孽根不除,家门不幸!“
”道长不可,此乃我独孙也!“
”你可知,若其今日不毙,老施主危矣!“
”老朽耄耋之年,死又何惜,只是我这三岁孙儿若有不慎,杨某实在愧对列祖。“
老道摇了摇头,”罢,罢,罢。老施主幼子虽有余辜,然祸不绝家门。今夜我便帮施主破除煞法,只可惜老道尚有一劫未过,想来我这一劫是要在此应验了。“
言罢,老道人嗑破食指,取一陌儿以古法画一‘道’字附于堂前,复取一铜铃埋于院中央,又将五枚铜钱镇入庭前,末取一红绳系于户檐之上,悬一铜镜。杨老三只见老道人剑走五行,脚踏河图,口齿翕动,而后大喝一声,”渐雷,起!“顿时风云交际,雷声大作,源源不绝。老道立于雷光之下,残破的道袍猎猎作响,剑指孽根,怒斥一声:”尔一鬼魅,何以作祟人间!“
孽根大口一张,一团血污自其嘴涌出。刹时间,腥臭难当,有若百鬼哀嚎。杨老三肉体凡胎被这血煞之气震慑,吐血难当,登时昏死过去。
只见那团血污不惧雷光,不避剑锋,径直撞向老道。老道掐一法诀,埋于土中铜铃应决而起,原本袖珍之物此刻却震出通天之音,血污难保其形,散于天地。然眨眼之间,腥风凝成实质,欲隐入孽根之躯。老道长剑一划,雷光似鸷鸟坠入血污,轰然而散。老道本以为血污已除,而孽根周身煞气却无丝毫衰减。纳罕之色溢于言表,暗道一声:“糟糕!”
只见老道身下土地河图之阵于不知不觉间已然被血污所染,雷光不复往昔盛状。老道煞气入体,急忙捏决摄五枚铜钱于脚底,双脚变换,补足七星之位,暗喝一声,“镇!”煞气应声,被逼出老道体外,老道顺势木剑一劈,土地崩裂,犹如薄纸一般撕成一道豁口。血煞无处遁形,遂浮于高空,闪避之下,雷光犹有不及。“这妖物,竟生出了灵智!”老道见渐雷已然无用,左手并为剑指,周身行炁,运于剑身。只见老道脚底五枚铜钱早已浮于地表,嗡嗡作响,直至龟裂。而当此时,老道的身形化为一道流光将空中血煞一剑斩散。老道收决,雷光隐,风云散,一派平和之象。
确认血煞已然消弭,老道抱起孽根于堂前道符之下,又将木剑立于铜镜之下。手捏法诀,蓦然间,月华如练,引入铜镜之内,又顺其长照于木剑。孽根口吐黑血一身煞气被引去道符之内。道符不引而燃,于黑夜中闪出暗蓝色火光。老道握起满载月华的木剑,犹豫不定。孽根痴痴然望着老道,良久,老道摇头道:”唉,煞气已消,魔障难除。你流年日生,空亡时诞,乃天生魔胎,又为尸煞所附,横生魔障。老道若是晚来一日,你便成天煞孤星,煞天煞地,必成魔头。今日我以道法为你斩去魔障,望你以后与人为善。“说话间,老道扬起木剑,隔空一斩。
孽根本能的双手抱头,而后又发现木剑未落其身。而后又痴痴然望着老道。道人喟然长叹,”老道远离山门,只为避劫而来,却因为这老施主的一个善缘解了这一劫。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附;古人诚不欺我。“
孽根不知所以,赶忙跑去扶起昏睡的杨老三。老道笑道:”到也有孝心。“
老道自酒葫芦中取出一药丸,与杨老三服下。杨老三血气回升,面泛红光,眼见过去较之常人面色更善。孽根眨巴眼睛,瞪着老道,渴求之心昭然若揭。老道劫难散去,满心欢喜,又随手递出一个药丸与孽根。那知孽根并不以未然,反而跪地磕头。
老道若有所思,掐指一算,摇头道,”你我虽有善缘,却无师徒之缘。“复又暗忖,”此子身怀魔障,若不习道法,难免误入歧途,害及家邻。“老道自怀中掏出基本泛黄的书籍,”也罢,既然你已磕头,我便收你为记名弟子。为师为你取名为......”老道思忖良久,偶然间瞟见道符燃尽的灰烬,“便为你取名为陌。我将传授你半旬之日,经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