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九望着寒夜里温暖光亮的火堆,无声的笑了,不管怎么样,没死就是最好的!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牵动了脸上每一条会被真实大笑牵动的肌肉,鼻翼微微张开,苹果肌微微隆起,眼儿弯弯,眉头轻松,连眉梢都是飞扬的,哈哈哈哈哈……
冷九终于大笑出声,肩头在欢快的耸动,马甲线也在欢快的抖动,最后笑得累了,慵懒的趴在火堆边,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山洞外的天色从漆黑变成蓝紫,从蓝紫变成深蓝,从深蓝变成天青,天青里混了鱼肚白从天边浮起,那青白色渐渐漫过整个天幕,天亮了。
冷九身上穿的是男子的衣衫,素白的锦缎做成的长衫有哑色的银纹若隐若现,身上的狐皮大氅也是柔软温暖,这个冷二当家仿佛是某个山寨的土匪婆子,照理说不应该有这样华丽的装备,应该是救她的那个人;留下的,自己好像也并没有继承这个冷二当家的记忆,闭着眼睛使劲的在脑海里划拉,却根本没有头绪,所有都是朦胧的,好像雾里看花的感觉,只有一些没头没尾的片段,只知道这里是一个古代国家,具体哪个朝代,冷九并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老天爷给了又让自己活了一次,这比什么都重要。
冷九给自己扎了一个印象中古代男子的发型,捡了一根枯枝固定,从地上撬起一点黄泥和着烧尽的草木灰用剩下的清水在手心仔细的化开,一点一点的涂抹到脸上,耳朵上,脖子上和手上。
耳洞也用黄泥抿了一个平整。狐皮大氅反过来穿,整个身体显得臃肿不堪,再用木棍撬开了大片的雪地,翻出来不少枯草和枯藤,一点一点的挂在了狐皮大氅原本的内衬上,然后再用枯草藤子紧紧的绑在腰上,收缩了臃肿就比较便于行动。这样,看上去就是一个脸色黑黄穿着草褥子的一个年轻小子了。
打扫了山洞里的痕迹,已经熄灭的火堆被冷九撒到了雪地底下,连被烧黑的地面也一点一点撅起,全部撒到了雪地底下,又慢慢的铺上了雪层,竹筒里的清水还够喝一两天,荷叶里的干肉条和烧饼也差不多可以吃一两天,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被谁救到了这个山洞里,冷九一无所知。
但,为了不辜负老天爷好不容易赐予的新生,冷九决定不管这些,现在,应该回到人群中去,搞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年代,自己将要怎样愉快的活下去。
在森林里分清东南西北这个是小问题,可是昨天下了半夜的雪,地面上几乎没有什么痕迹,冷九观望了一阵山势,发现眼前这座高山差不多是个从东向西的走向,没有办法了,总不可能在人生地不熟的雪地里翻越大山,那就跟着山势走吧,也许路上会遇见人烟。
为了多找一些吃的,冷九做了一个简单的投石器,用尖利的石头扣下了树皮,把树皮内里柔韧的那一层搓成了绳子,绳子的一端打了一活扣,可以固定在自己的手指上,绳子的另外一端分成了三络,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网兜,再捡了许多鸡蛋大小的石子,用长衫的衣摆兜住绑到了自己的腰间,一路走一路练习,虽说以前也没玩过这样的投石器,可是作为曾经的马戏团的一员,无论是飞刀还是飞镖,都曾经练习过,上次表演结束,还在后台和小纽扣比赛扎苹果,最后十个苹果中了八个。
所以,简易投石器什么的,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在割树皮的时候,冷九看见林子里的松树上流出许多松脂出来,想了想,弄了一点半流体的松脂拿手指弄得薄薄的,均匀的涂到了裸露的皮肤上,没办法呀,黄土,清水,草木灰在脸上太容易被蹭掉了,少了胶合剂,不是个稳妥的伪装。
以前也常常在后台帮大家化妆,所以给自己弄个稳妥的伪装也是小菜一碟。
可是松脂却是不能常用的,只能是暂时用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等到了城镇以后去找一点桃胶,那个应该是可以长期使用的了。冷九估计,她这样的伪装应该可能也许会经常用到,在一个不了解的世界,多一层保护色总是好的。
把石头放到简易网兜里,运用手臂的力量把绳子慢慢的转动起来,慢慢越抡越圆,越抡越快,在力量到达某一个顶点的时候,手臂猛地向前一抽,网兜里的小石头就咻地一声,飞了出去。
只是这投石器的手感,和需要掌握的准头和以往使用过的飞刀、飞镖不太一样,边走边练了一早上,冷九已经适应了发力的时机和瞄准的准头,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成功的打到了一只麻雀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没有火,难道生吃吗?所以冷九非常小心的吃着干粮,不是很饿的情况下,绝对不碰,节约一点,不到最后决不茹毛饮血。
喝水倒是小问题,竹筒里的清水喝完了,就捡一些干净的雪放进竹筒,系在大氅里面,不多一会就会被体温慢慢烘化。
冷九在森林里走了两天以后,看着冷梆梆的干粮,又看了看这两天收获的山鸡和麻雀,无比的怀念熟食,于是自然而然的比划起跟冷老头学的魔术里凭空变火的手势,想要怀念一下那种通过藏在手心的道具,通过复杂手势的误导然后让火焰燃烧在手心的对火焰可以烧熟食物的怀念和执念……
没想到的是,当一系列动作做完,火焰真的在手心出现了!
嗯?火?
反应过来的冷九一下子向前扑倒,把手掌按在了雪地里,半天回不过神来,怎么真的有火?怎么会有火的?
通过这几年的学习,冷九已经深刻的明白,所谓的凭空变火,是通过道具、药液、和手势造成的假象。
可是现在自己并没有那种可以点火的道具,也没有那种可以让火焰在手心燃烧却不烧伤皮肤的药液。
哈哈,冷九心里乐了一下,难不成真的可以变出火来?
冷九蹲在雪地里,又比划了一次,这次她有了心里准备,一点也不惊慌,当火焰最终出现在掌心时,冷九就像看见了一只烤熟的山鸡,激动的口水都要流下来。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么么哒!”
冷九手舞足蹈的找了一个背风的树林,从雪地里扒拉出不是那么潮湿的枯枝,点上了火,美美的吃上了烤得流油的山鸡。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不成这个……这个……魔术变成了魔法或者法术??
冷九一边吃着烤山鸡,一边比划着变出火的手势,开始了深深的思考……
有了火以后,雪地里赶路也方便了很多,饿了可以烤山货,睡觉的时候也不用在雪里刨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也不用四处找山洞,只需要找到背风的地方,升起高高的火堆,就可以暖暖的睡上一觉,这让冷九觉得很幸福。
一路上冷九也试了别的魔术手法,比如变硬币的,变钞票的,变扑克的,可是都没有用。
又走了两天以后,冷九隐隐的听见了声势很是浩大的水声,沿着水声再往前走去,终于走到了怒吼的秋江边,又沿着秋江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云夏国安平城边的大渡口。
还好,虽然这一路看似漫长,却也终于走出了大山,没有走到大山深处迷了路。
渡口上并不是很热闹,只有几队马车,由挑夫在往船上装货,看样子岸边那一条条木船装满了就要驶到江对岸去,江面很宽,目视有好几百米。
渡口边上的建筑不是很高,全部都是木质结构的一到两层的小院或者小楼,很像是个镇子,只是太过冷清。冷九从江边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石头界碑,被风雨摧残得败旧的石碑上依稀看见渡口镇三个大字。
冷九在镇子上走过一圈,没什么人,估计这是淡季?或者这个地方很偏远?不论如何,冷九还是从这个不大的镇子上,从新新旧旧的木楼中,从或新或旧的招牌或者牌匾上,看见了这个镇子曾经的繁荣。
冷九最后走到了离江边最近的一家食肆里,只有这里还有几分人气,歇脚的挑夫,和押货的护卫或者管家模样的人,在这里喝茶,或者吃饭。
冷九直接绕到了食肆的后门,厨房嘛,不论什么年代都是在后面的。
等了半天,才有一个小伙计从后门出来。
“小哥,小哥,诶,就是叫你。”
小伙计瞅了一眼腰上别了一串野味的冷九,就知道是要做什么了。
“走开,走开,我家不收野味,生意都没几个,不收不收!”
不收哪成啊,不收怎么吃饭怎么过河怎么去人多的地方啊,不行不行!
眼看着小伙计又要走回后厨里面去,冷九抢先一步踏进了门槛,一边给小伙计作揖一边往厨房里退:“小哥你行行好,我在路上遭了匪盗,身无分文,就指望着能卖了这些野味好搭船过江回家去呀!”
“诶,你这人,怎么跑到我们厨房里来胡闹,买不买的我一个伙计也做不了主,你出去出去!”说着就把冷九往外推。
厨房里的张大娘正在摘菜,看见了和小伙计推搡的冷九。
张大娘圆滚滚的肚子一挺,上下打量冷九,一个脏兮兮的年轻小哥,大冷天的就裹着一身草褥子,呸,一副穷酸相,不过腰杆子上栓的那一串野味看上去倒是很新鲜。最近大雪封山,渡口里的生意也冷清,连山上的猎人也不下山来出货,已经有个把月没看见新鲜的山货了,买下来打打牙祭倒也不错。
“你想卖多少钱?”张大娘把手插在腰上,中气十足的问。
冷九听见有人问价连忙转过身来:“大娘菩萨心肠,小子就想过河,吃顿热饭,再留点作盘缠。”
“过河嘛,二十文钱大娘帮你找艄公。”说着,就伸手去解冷九腰上栓山货的树皮绳子。
“大娘。”冷九笑开了花:“你是说你出二十文钱买我的山货?”
张大娘也笑眯眯的点头:“小伙子,大娘见你也是个落魄人,今天就当发一回善心。”
冷九一把拍开张大娘已经摸到腰上的老肥手,眉眼间的笑意不减:“大娘,你家食肆大堂里一碗素面十文钱,臊子热面二十文钱,怎么,我这些山货就值一碗臊子面钱?光拿这兔子做成臊子,也得卖几十碗面。”
冷九直想打人,特奶奶的熊,这简直就是抢劫!
以前老是听人家就说一句话,叫做人心不古。意思是说当今的人大多生性狡诈、凉薄,不如古代人热心,淳朴。
这话是谁特娘的说的?冷大小姐我现在就在古代!
张大娘一张老脸梗在那里,眼睛滴溜溜地转圈,没想到这穷酸小子竟然是个识字的:“你管我家一碗面卖多少,你这些山货就只值二十文钱,你卖就卖,不卖就滚出去!”
老不要脸的,哪哪都有这种人,冷九一点都不气,她就怕这老货不和她闹,要是公正的做了这笔生意,至少是冷九按照大堂里的吃食估摸出来的市价的一半,她都是满意的,可是如今摆明了这老货要占自己便宜,那么就只有闹起来了,才能好好的把山货卖出去了。
冷九反手拽住了张大娘的后领子,把张大娘拖到了食肆大堂。把掌柜的柜台拍得山响:“诶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小子我初来贵宝地,想卖点山货挣点辛苦钱,这个肥婆娘要花二十文钱买了这两只山鸡一只兔子五只麻雀,还说不二十文钱卖给她,就让小子我滚出去,各位叔叔伯伯大哥,你们给小子评评理,天底下有这样便宜的生意吗?”
张大娘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这个穷酸小子看着弱不禁风,怎么手劲这么大,趁着自己一不注意,膝盖里子弯就挨了他两踢,膝盖一软,脚下没个使力的地方,就被拎着衣裳后领子给一路拖到了大堂,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我滴个乖乖,这大堂里吃饭的有一半都是熟客,要是败坏了食肆的生意,这个月的月钱,掌柜还给不给我了?
张大娘嘤嘤的哭,圆胳膊圆脸圆肚皮,学人家小娘子用手捂着脸嘤嘤的哭:“他胡说,呜呜,他胡说。”
哈哈哈哈,大堂里一片哄笑。
“张大花,你再倒退个二十年,像今天这样嘤嘤的哭,老子给你出头,打这个王八小子出去,抢了他的山货送你。”
张大娘恨不得吐这大堂里所有人一脸口水。
吃饭的都是些挑夫,护卫或者管家,都是下力气或者出本事给人干活的人,平日里最恨被人克扣,只是有时候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敢怒不敢言,如今都成了看热闹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阵阵嘘声和笑声把这个食肆弄得热火朝天。
冷九把拎着张大娘后衣领子的手一松,张大娘就跌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嚎,一副准备开始撒泼的样子。
冷九蹭蹭两步走到厨房门口,揪了最开始那个小伙计出来:“你说,我有没有胡说。”
小伙计看看冷九,又看看张大娘,又看看大堂里的食客,又看看混在人群里的掌柜的,刚想点头说:你就是胡说。还没说出来,就开始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因为被冷九扣着的手腕马上就要断掉了。
“怎么,你们这里是黑店?从伙计,到厨娘,到掌柜,没一个好货?”冷九眼睛死死盯着混在人群里的掌柜的,刚才她就看见了这俩货不断的互相递眼色:“两只山鸡一只兔子,按照市价给我,五只麻雀当做添头,各位做个见证,小子这笔生意公正不公正。”
掌柜的见没法躲了,哆哆嗦嗦的从食客中间走出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小哥这个价钱公道的,这些山货就按照您说的价格。”
掌柜的很想把这个卖山货的小哥丢出门去,可是他扣着自家伙计的手腕,要是弄断了,看大夫的诊金和药钱谁给?问这个小哥要的话,他怕自己的手腕下场也好不了哪去,最近生意本来就不好,再吃上一个黑店的名头,那可能就离关张不远了,掌柜心里苦苦笑了一下,还好,只是市价买下山货,没有被讹上,那该死的张大花,这个月月钱减半!叫她想占人家便宜,结果把事情惹到店里。
看热闹的把热闹看完了,嬉笑一阵,也就淡了下去,热闹而已,看看足以,都是经常在这里吃饭的人,把食肆得罪了,下次来吃饭喝茶,人家往杯子里饭碗里吐口水怎么办?
这群人笑归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点评点评,或者发表意见,都特娘的是人精。
不过冷九还是高兴的。
果然,简单粗暴比谦虚有礼来的痛快!来的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