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九思考了一阵，讷讷开口：“我觉得你说的，和我猜测的，好像已经很接近真相了，那块空地底下，一定有什么东西，说不定是活的。”
焦黑的竹林里，这番对话让人心里很是压抑，小影决定开口调节一下气氛：“活的竹鼠吗？”
“……”冷九很想一个暴栗敲到小影脑门上去，不过屈指伸出的手，到了中间又收了回来，算了，这丫不是小纽扣，敲他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别闹，如果这次咋们平安回去，就算没有竹鼠，姐也给你做好吃的，辣子鸡，听过吗？仔姜烧鸭，听过吗？糖醋排骨，听过吗？不是姐说什么，你们这的食材比我老家的鲜美一万倍，可是你们这的人就是不会吃……”
小影听着冷九的絮叨，唇角微微弯了弯。
这样愉悦的氛围只是稍稍维持了一会就消失了，快走到那片空地了，冷九和小影的心不自觉的都提了起来。
满山被烧成炭的竹子乱七八糟的散落着，可见被烧毁倒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规律。但是那片空地却好像被刻意的避开了。
虽说空地里本来就没有竹子，可是四周也是茂密的竹林，若不是刻意避开，有什么理由在一场大火以后，空地还是干干净净？连本来覆盖在上面的落叶，也还是完整枯黄的样子，如果硬是要说出这些落叶和昨天有什么不同，那大概是更干燥了吧，因为之前的天气，厚厚的落叶很是潮湿，可是经过昨晚的大火一烤，每一片叶子都干脆得用探路用的树枝一戳就碎掉了。
看着眼前丝毫未被损毁的空地，冷九和小影都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
小影想走进去看看，被冷九拦住了：“等等。”说完，就把手里一直捏着的那一朵火花丢进了空地里。
“噗噗”落地的火花点燃了一小戳竹叶以后，又挣扎着闪耀了两下，最后还是熄灭了。
冷九的眉头拧得像麻花，不自觉的拉着小影向后退了两步，停顿了一下，又往前走了去，不行，不论这是个什么玩意，我都不能怕了，火花已经比昨天延续的时间稍长了，不论是因为大火烤得这片空地虚弱，还是我的火花比昨天更有精神，我现在都可以来试一试，彻底把你烧掉，至少也要把覆盖在空地上这些竹叶烧掉，看看下面到底掩藏的是个什么东西！
冷九从小影哪里要来水袋子，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豪气冲天的一揩嘴角后，就站在空地外面接连捏起火花，不断的往空地抛去。
一朵火花能烧掉的竹叶实在是太少，约莫就拳头大的一块，可是整个空地就像曲水村里打谷场那么大，落地的火花也来不及连不成片就熄掉了。
冷九额头细密的汗滴渐渐变成了豆大的汗水，双脚虚浮，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小影站在冷九的背后，两只手臂紧紧的扶着冷九，许久以后，空地终于渐渐露出了原貌。
果然是一片被雷击黑了的土地，昨天扒开竹叶就能看见的黑烟，现在只有空地最中心的位置能看见了，看起来也比昨天虚弱了许多，冷九清楚的记得，那一丝丝冒气的黑烟大约有手指长短，可是现在已看，大约只有一个指节左右了。
冷九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只脚，踩到了空地里，并没有发生什么状况，又把脚收了回来，站在空地的边缘：“小影，咋们拿树枝挖一挖，先看看底下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嗯。”
大概还是因为昨晚大火的原因，土地也都变得焦干，只需要用树枝跺一跺，地上的泥就像沙块一般松散开来，不一会功夫，两人已经把空地的边缘刨出了一个坑。
土坑的层次，颜色很是分明，最上面一层自然是被雷击打的焦黑，可是第二层却是赭石色的，就像曾经被鲜血浸润，再然后才是泥土本身的颜色。
冷九看着土坑，有一些发呆，伸出手指去量了量坑壁的颜色，雷击的那一层非常的浅，大概只有一个指甲那么深，但是如果把雷击层和赭色层连起来，差不多就是一个手指的长度，难不成……雷击以后，有人往这里倒了鲜血，因为表层是黑色的，所以看不出来最上面一层其实也有血浸过的痕迹？或者，反过来说，是先浸了血，再被雷击？不，这不成立，是打了炸雷以后，刘大头才不见的，曲水村才有女娃惨死的……
冷九觉得她大概弄清了事情的顺序，接着又把自己的猜测说给了小影听。
“那你是说，你昨天看见的黑烟差不多有一指的长度，是因为地下有这一指左右的血层？”小影听明白了，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现在这里是不是就安全了？”
听着小影的问话，冷九眯着眼睛看向了空地的中央，那里，还有一小团短短的黑烟聚集在一起。
“应该，马上就要安全了。”冷九说着，就朝空地中间走去，在快要走到中间的时候，又丢下了一朵一朵的火花。
这一次，这些黑烟肉眼可见的在火花里挣扎扭曲，像是不甘心就这样消散，但是最后，还是渐渐消失不见。
“你刚才烧的，是那黑烟？”小影其实看不见，但是并不妨碍他的心里做出判断。
“嗯，刚才这里还有一点，现在终于没有了。”冷九点着头，轻声跟小影解释着，其实这一路，冷九也很庆幸有小影在身边，否则她一个人就是胆子再大，也会忍不住有怯懦的时候：“啊，小影，你快看，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两人疾步走到空地中间，刚才被一团黑烟包裹着，以为只是他们不甘心消散，现在才看清刚才那团黑烟的中间赫然有一个小小的破碎的祭坛，上面有一个被熏得黑乎乎的罐子，小影拿树枝一拨，罐子就从祭坛上翻到下来，从里面骨碌骨碌的滚出一个个小小的有些变形的圆球，就像一个一个干枯变形了的眼睛……
随着罐子的翻落，有一丝丝刺骨的寒意钉子一样落在冷九身上，像是被阴鸷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吓得冷九一个反手，就把火花丢到了罐子里落出来的东西上。
同时，冷九心底有一种感觉，那些变了形的有些干瘪的圆球也许真的曲水村那些女娃的眼睛……
随着那些干瘪的圆球被烧成灰烬，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也潮水般退去了，冷九终于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