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热辣辣的太阳照着油绿的松针翻出金色的光,顺着枝叶一路向下,褐色的皮干扎进暗红的土壤里。
三两只绿头苍蝇嗡嗡的在刚拔起一米多高的松苗从里乱转,嗡嗡声越来越大,一具模样惊悚的女尸睁着血淋淋的眼洞斜斜乜着松林空隙中的蓝天……
一个灰蓝衣衫的少年,背着竹篓,手里提着一头是锄头一头是镰刀的工具,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一边不时的抚过额上的汗水,一边眼儿不停的在地上搜寻草药。
天麻,味辛,性温,无毒,主治杀鬼精物,蛊毒恶气;
白蒿:味甘,性平,无毒,主治鬼气,捣成末,用酒服;
鬼芋:味辛,性寒,有毒……主治……
喃喃默念着的药经忽然停了下来。
少年眉头紧紧的促拢……原本正午热辣的山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股越来越浓烈的腐臭气息让这正午的山间,弥漫起诡异的氛围。
原本就经常在山里采药,偶尔的动物尸首也让少年见怪不怪,可这血腥味夹杂着恶臭的味道还是让少年心里惊了一惊。
脚步也不由得变得轻巧,谨慎,心里的害怕和好奇驱使着少年越走越近……
哗啦啦……一阵草丛被迅速划开并且压碎的声音……
少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连倒退数步,最后被草根子一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闭了闭眼,定了定神,手却不由得哆嗦起来……
少年开始认真的打量这具尸体……
眼睛被挖去了,四肢被钝器砍了下来,断口血淋模糊,被摆了个方形把躯干围绕在中间,肚子里的肠子像花朵一样在躯干正中绽放。衣衫没被血污到的细碎角落还有着原本的柔嫩颜色……披头散发已经不成形的发髻依稀看得出是个未出阁的闺女……
少年来不及细想,撞撞跌跌的往来时的方向,一路跑去……
——
这里是甘月城,地处淡月国的西南边境,高山林立,地广而人不稀,富产草药、山货和茶叶,又与邻国云夏国仅仅一江之隔,因而常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会子,暮色西下,热闹了一天的集市刚刚散去。
逆着熙攘的人群,灰蓝衣衫的少年面色惨白,魂不守舍的穿行着。
“哟,这不是齐家药堂的宝音吗?怎么这副德行,你那师父又让你上山采药给累着了吧?”
凉茶铺的老板娘倚着门框吐着瓜子皮,看着从门外路过的宝音。这老娘儿们平时就对齐家药铺子里这群蓬勃的少年垂涎欲滴…但凡遇见总要搭讪一番
“诶,诶,宝音,我问你话呢……”
“啊,嗯,红老板啊,嗯,采药去了……”
“噗……”又吐了口瓜子皮,眼见着宝音越走越远,红老板没趣的转身回了凉茶铺子。
仿佛因为红老板的搭讪,宝音回了点神,大步的朝着齐家药堂走去……
“师父,师父……”叠声叫着师父,竹篓子不见了,一头锄头一头镰刀的工具也不见了,铺子里统一给学徒们发的灰蓝衣衫也是东一个口子,西一个口子,口子边缘不是硬硬的铁锈搬的血色,便是墨绿发黑的植物汁液。
宝达几乎摔跟头般一路跌坐又小跑着跑进齐家药堂。
宝音在离铺子十几米处便是看见这样的景象。
莫非……宝达上山采药也遇见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宝音愣了愣,紧步追上宝达,回到了齐家铺子。
齐天悯看着陆续回来的,一个个神情惊恐的徒弟们,听着他们语序不清的描述着。
“宝音,去把铺子关了,”齐天悯呷了一口茶,重重的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宝音关完铺子回来,与今天一同上山采药的众位师兄弟们向师父齐天悯讲述了今天各自的遭遇。
原来,今天师父一共叫了五名弟子进山采药,却有三名弟子都遇见了恐怖的女尸。早在宝达回药堂前半个时辰,宝贵就已经回来并且告诉了师父齐天悯。
这一晚,齐天悯辗转反侧。
------------------------------------------------------------------------------------------------------
与此同时,云夏国左泽县白鹿山。
一道黑影在林中闪落,密密的山林里有潮湿的瘴气飘忽。只见这黑影一起一落敏捷而寂静,在斑驳的树影中和如盖的树上穿行,仿佛一阵快速掠过的风,连鸟儿和松鼠都没察觉。
盛夏的夜里,地上的热浪一阵一阵反扑,把林子里落叶的腥湿气味卷起,随着林子越进越深,暑气被瘴气慢慢的逼了下去,可这粘腻的腥湿味道却越来越浓。
“倒是避了这暑气了。”回风自嘲的想。
前面一行十人,其中还有两个女童,傀儡般亦步亦趋的走在队伍中心,另外八人,火把也不敢打,只一盏豆大的灯火幽幽的闪着绿光,在这深夜的山林越发显得可怖。
这白鹿山是他回雪松山庄的必经之路,匆匆赶了七日路程,眼看快要到了,却又在家门口遇上这等怪异的事。
眼看着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回风也隐身在后面的树上把外散不多的气息收了回来,仿佛和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那八人似在摆什么阵法,其中一人蹲身在地上写写画画,一人把一个女童手腕割破,让血顺着地上画出的痕迹浸润,另外一人守着剩下的一个女童远远的在一旁跪着。
“拜请尊上降云来,左右护法扶同归,六月六日下大雪,七月七日降浓霜,五百天雷火烧身,尘世种种化灰尘,弟子祭血献尊上,万心换得不死身。”
只见那剩下五人,把被割破腕脉的女童困在中央,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转圈,身法步法见所未见,歪歪扭扭却又规律无比。
领着另外一个女童在旁边跪着那人,低低吟唱起来,没有谁听过这般曲调,仿佛活人将死未死前吊着的那口气,气若游丝、毛骨悚然却又铿锵有力,胆裂魂散。
那两个女童不哭也不闹,眼神空洞,木偶似的任他们摆布。
还是只一盏幽幽的豆灯,天上的月亮也躲进了云里,黑压压的夜云在天上急急的飞奔,空气里竟是诡异和紧张。
“忒。”
回风在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暗自纳闷:“这是什么鬼?”
接下来的几幕,让回风瞠目结舌,什……什么……?不是只取血吗?
腥湿的瘴气里,裹着巨大的血腥气,仿佛让这时空都静了静。
回风忽地满身鸡皮,气息也岔了岔,他隐身的树枝也簌簌的响了两下,好在被夜风鼓动的涛声掩了下去。
回风深深的将眼眸闭起,这简直……太残忍!
待到那几人完成了仪式,又牵了剩下的那个女童走远了去,回风才下来细细查看……
约莫十岁的女娃,眼角挂着一串血泪,看来不是没有知觉,而是被什么束缚了哭喊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