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云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清淡细微却又格外清晰,令清漪很奇怪蓖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赶紧起来,”令清漪扶起蓖云道,“我随你去便是了,只是这救不救的,我可听不懂。”
蓖云咬了咬唇,不再说话,只谢了令清漪,便带着令清漪来到了温宜兰的房间。
温宜兰的房间在靠近东边的位置,和令遂俞仅有一院之隔,若是晨间还会撞见早出的令遂俞,只是此刻距离天亮还早,院子里静悄悄的。
惟独温宜兰房里还闪着微弱的光。
令清漪推门进来,见了温宜兰,还未行礼,温宜兰便早走了过来,握住令清漪的手道:“六丫头你可算来了。”
温宜兰的面容憔悴,声音略有沙哑,听上去便是久未休息的征兆,令清漪走到温宜兰跟前,道:“夫人有事找我大可明日,今夜岂不……”
温宜兰连连摇头:“来不及了。”
“究竟所为何事?”
温宜兰顿了顿,终于道:“清漪,平心而论,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令清漪并无停顿,只道:“夫人待我有如生母,自是好的。”
温宜兰想要的无非就是这样的答案,而至于温宜兰究竟待她好还是不好,令清漪心里自有一杆子称。
前世和今生的答案,完全不同。
令清漪早已不是被人善待便能过得好,被虐待就只能等死的羔羊。
所以,温宜兰待她好还是不好,她一点也不在意。
温宜兰满意地点点头:“虽然比不上你的生母,但是对你我也算是尽力善待了。如今你的姐姐有难,还请你看在我们母女情分上,帮她一帮。”
令清漪便道:“若是我能做的,自当尽力。”
温宜兰道:“如此甚好。明日你便要进宫为公主献嫁衣,你能否设法见到公主,然后向公主求求情,免去清毓的秀女之位。”
令清漪一惊:“大姐得此位颇为不易,岂能轻易放弃?”
温宜兰叹了一口气,久久不说话,蓖云在旁道:“如若果真是秀女倒是称心如意的,只是今次选秀,夫人听闻内幕,说是并非为皇上选妃嫔,而是为公主选择待嫁之人,要与西域和亲。”
蓖云话音刚落温宜兰便哭了起来:“我身边就只有清毓和清晔,清晔年纪小,若是清毓就这么去了,我们母女今生断是没有缘分再见了!”
温宜兰用手绢捂脸,肩膀一耸一耸的。
蓖云也跟着抽泣,背过身去拭泪。
令清漪劝道:“我若能见到公主,说和几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只是公主肯不肯听,就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何况……”
令清漪故意顿了顿,温宜兰从手绢里抬起头,问道:“何况什么?”
令清漪道:“夫人是从哪里听来了如此消息,可曾确认过?”
温宜兰说:“是你舅爷温玦大人查证得知,确实千真万确。”
令清漪并不吃惊,温宜兰的回答和她的猜测差不多,温宜兰能够得到这种消息,自然要从与皇室亲近的桂亲王府才能知道的。
温宜兰继续苦苦哀求,令清漪自是推却不过,便应了下来。
临行之前想了想,又道:“清漪也有一事相求,还望夫人应允。”
温宜兰一愣,似未曾想到令清漪还会交换条件,便道:“你说吧。”
令清漪说:“宫中规矩繁多,事务繁杂,清漪一人难以应付,还望夫人体谅清漪难处,赐得力的人予清漪。”
温宜兰听了,道:“你想带谁去?”
令清漪仰起头,向着温宜兰微微一笑:“清漪请求夫人将流觞放出祠堂,让她将罪补过,随清漪进宫。”
温宜兰细细一想,索性点头:“也好,明日我便让刘管家放了她出来,不过你需对她严加管教,切不可放任自流。”
“是,夫人。”
令清漪回到房间已经夜色深沉,只休息了片刻,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令清漪早起收拾准备,刚换过衣服,就听见流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了。
“给小姐请安!”
流觞一蹦三跳,在令清漪面前跪下。
令清漪笑笑:“几日不见,你反倒越发伶俐了。”
流觞吐了舌头,接过令清漪手里的梳子:“我来替小姐梳头。”
温宜兰虽然把流觞还了回来,却并没有撤走翡翠,只是令清漪与流觞亲近些,近身的事务便都有流觞来做,翡翠便在外间伺候。
自然是还需要翡翠做个眼线的。
温宜兰的心思确是环环相扣,细致缜密。
令清漪看着镜中的自己,整了整插在鬓角的珠花,又顺了顺耳垂上的八宝坠,嘴角微扬。
能让温宜兰低声下气地求她,还能让温宜兰把流觞毫发无损地送回来,这种事在前世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凡是温宜兰做的决定,她只能接受,就连质疑的权利都没有,至于反抗,那是更加不可能的。
可如此,角色便颠倒了过来。
温宜兰在她面前低声下气,讨好般地火速还了她的丫鬟。
只因为,温宜兰有求于她。
可温宜兰若是成功保了令清毓,不知她会更颐指气使,还是会有所收敛。
令清漪只道坐上进宫的轿子还在想,她应该帮还是不帮令清毓。
永昌公主要的仅仅是个名正言顺的待嫁之人,至于是不是非令清毓不可,这一点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脑子里转了几转,令清漪所乘的轿子便在宫门口换了宫人来抬,一直走到明月宫,再换一批宫人抬轿,又行了半里路,永昌公主的玉秀宫便在眼前了。
一个打扮精致的丫鬟上前道:“令小姐请到客堂稍坐,公主马上就到。”
令清漪点点头,却并不曾落座,只恭敬地站在客堂之上,稍待一会儿,永昌公主便出来了。
令清漪下拜行礼,永昌公主扶起她:“免礼。你第一次进宫来吧,随意些,不用拘束。”
令清漪微笑:“公主最是随性,清漪感同身受。”
永昌公主笑笑,看见令清漪手里的托盘:“衣服做好了,我试试。”
令清漪却并不送上去,只道:“这嫁衣并非按照公主尺寸来做,只怕不合身。”
永昌公主笑起来:“看来你也听说了,也罢,我终归是不会穿这个的。”
令清漪又道:“清漪并不知道新人确切尺寸,所以腰身和背线还未确实缝合。公主若有新人尺寸,不妨给了清漪,只需一个时辰便能完工。”
永昌公主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好要选谁。你来看看。”
永昌公主说着朝令清漪招手道:“今次属火之人,竟有两人。一为令氏之女令清毓,另一个,是柳首府家的千金柳雪然。”
顿了顿,永昌公主又道:“这令清毓,是你族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