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阁下什么时候能治好柳老板的伤?”李泓轩波澜不惊的语调中亦是含了一丝期待。
小苏摇摇头:“不知道。已经毁容,能不能治好,还要有天时地利与人和。我不能保证。”
众人总觉得他的话像是借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念慈看着李泓轩,便又想起来周采薇在李记酒楼羞辱她,尔后又将鱼家胭脂铺收走的事情。再加之现在春秀面目全非的惨状。冷冷道:“李少主,虽然我们是小商小贩,人微言轻。但是,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就不信这朗朗乾坤,我不能为柳春秀讨回一个公道来!”
李泓轩起身,道:“鱼老板,柳老板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一个交代。今日,就先告辞。”说罢,又看着杜琬道:“琬儿,跟我回去吧。”
杜琬秀美微皱,低声道:“哥哥,我要等着东家醒过来……”
李泓轩思量一番,点点头,道:“好。”说罢便转身出了门。
这边杜琬抬头,却对上詹瑞那讶异无比的眼神。她声音低的几乎不可闻,道:“詹瑞哥……”
詹瑞愣了许久,才逃似的跑了出去。
念慈亦是讶然:“原来你是李少主的妹妹。那就是说,周采薇是你嫂嫂?”她步步紧逼:“所以你来我们铺子,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有企图的是不是?”
杜琬十分委屈,柔声道:“鱼老板,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子?”念慈一张脸冷若冰霜:“你一开始就摆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哄骗春秀,如今你都是李家的千金小姐,拿出你高高在的架子就好,不必再装可怜……”
杜琬只觉得万分的委屈。然而犯下事情的毕竟是自己的嫂嫂,这根本无从辩白。她只觉得话到了嘴边,怎么说出来都是错的。
小苏淡淡道:“她嫂嫂是她嫂嫂,她是她。你又何必那她啦发你的火气?”
念慈一愣,她的确是那杜琬在撒气。虽然凶手是周采薇,可是周采薇又不在身边。于是只能拿杜琬来撒气了。
“你到底是哪边的?”念慈不服气道:“怎的胳膊肘总是朝外拐!”
小苏淡淡道:“我不过就是说一句实话而已。怎的,鱼老板听不得实话?”
念慈当日因为长公主的案子被牵涉,在牢中之时小苏曾前来梦周偷偷探望过她。当然这些念慈并不知道。在她眼中,小苏不过就是柳春秀念旧情收留到香货铺的一个平常人物罢了。是以,她对小苏本来就不满的很。只是小苏说的话却又偏偏有道理,所以她也无从辩解。只能更加的讨厌小苏。
小苏又对杜琬道:“柳春秀需要静养,明日铺子里面还需要人手。你们都赶紧回去歇息吧,这里留我一人就够了。”
杜琬因心里还想着詹瑞的事情,本来就闷闷不乐。再加上元顺还在她家里睡着,所以就依言先回去了。
念慈却嗤笑:“笑话,春秀一个有夫之妇,你一个大男人,留你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小苏虽然无奈,却也耐着性子道:“她晚上还要换药。”
念慈一撇嘴,往椅子上一坐:“那我也留在这里,谁知道你会包藏什么祸心!”
小苏更加无奈,只能做了一个“你随意”的表情。
本就夜已深,念慈是睡着了被叫起来的。虽然死撑着,却也不过半个时辰,就撑着头打起盹来。
小苏却是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眼睛却也始终没有闭上。听见春秀说要水喝,就赶紧下了椅子给春秀喂了水。回来见念慈睡得左摇右晃的,又叹了一口气,给她披上了一件袄子。
如此到快要天明的时候,念慈猛然醒来。见自己身上披的袄子,又抬眼看看小苏。只见小苏盘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满脸的疲惫,一双眼睛却睁得圆圆的。念慈瞧了瞧那旺盛的炉火,知道肯定是小苏半夜加的碳。“你一夜都没有睡?不困么?”
小苏站起身,不以为意道:“习惯了。柳春秀快要醒了。”说完就转身走进去。
念慈愣愣地瞧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疲惫,却又丝毫没有放松。
她似乎是瞧不懂这个小苏了。
春秀只觉得四肢都酸疼。手也疼的厉害,轻轻地一动,就觉得牵的全身都如被火焚烧般的难受。她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艰难得很。微微地用力,便觉得瞬间有一千多根针同时扎在脸皮上。
好容易睁开眼,床前的两个影子都是模糊的。春秀想笑,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末了,只摆出一个又滑稽又难看的表情。
“几……时……了?”
问完这句话,都像是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小苏心一沉,道:“这个时候,就别操心生意了!铺子那边有詹瑞和杜琬照应着。”
春秀还是有些不放心。挣扎着要用手肘撑起来,却又牵的手一阵钻心的痛,脸上亦是。她将手举到自己的眼前。
十根手指都用布缠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木乃伊。
她本觉得好笑,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手顿在空中。良久,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镜……子。”
念慈忙道:“你睡了一晚上,蓬头垢面地没有什么好看的。等你好些了起来梳洗干净了再看……”
小苏却将镜子举到春秀面前,尽量平静的声音中却是掩盖不住不忍:“看吧。”
只见那一面小镜子中,映出了一张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出来的恶鬼的脸。一张脸肿的快要分不出鼻眼,还是色彩斑斓的。而在色彩斑斓之上,还是数不清的划痕。有的还在渗着血,看起来丑陋不堪不说,还十分的骇人……
小苏收了镜子。春秀得手依然悬在半空中。
念慈瞪了小苏一眼,蹲下去轻轻握住春秀的手,带着哭腔道:“秀儿……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屋子里寂静沉默了许久。外面天也逐渐亮了起来。光亮一点点地透进来,洒在地上,却更令人心里压抑。
许久,床上的人才呜咽的哭泣,继而是放声的大哭。只是因为嘴巴张不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兽类一样的无语嚎哭……
念慈顿在床边,最终也没有忍住,还是将头埋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小苏紧握着双拳,良久才蹲下身子将念慈半拉半拖地拽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