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春秀和忠实便分头行动起来。忠实将春秀和元顺送到县城,又买了一头骡子,往南边去了。
因没有多余的钱,春秀就将店铺的里间的两个屋子收拾出来。一个给忠实住,一个给自己和元顺住。住惯了拆房改造的卧室,如今能有一个单独的空间,简直有一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废话也不用多说,春秀就三下五除二,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房间布置的温馨美美的。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元顺,看,屋子好不好?”收拾完了,春秀这才拍拍手,问正坐在一旁独自玩乐的元顺问道。
只见元顺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春秀。
春秀好像也发现这个孩子有些不正常了。以前铁林氏和铁忠安还在的时候,元顺不仅有灵气,还活泼好动。也愿意说话,如今经常往那一坐,半天都没个言语。春秀心里不禁心疼,这才两岁的孩子,就这样死气沉沉,以后可该怎么好?
想罢,春秀便抱着元顺往街上去了。一是为了去选购南货铺用要用的家当,而是抱着元顺去散散心。
一路上,元顺的头都趴在春秀肩上。春秀逗弄他说话,他也不说。给买了一个糖人捏在手上,好容易地才露出了笑容。春秀也觉得紧紧揪着的心松了一下。
“娘子!行行好吧!”
春秀唬了一跳,只见眼前冒出一张脏兮兮的脸,还带着哭相。一身上下也散发着酸臭味。天气本就炎热,这臭味散发的更快。春秀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随即就要走。要说是她没有善心,倒也不是。只是这个人也不过就是二十岁左右,手脚健全,说起话来也利落的很。年轻人,有力气,到哪里不是能找一份活儿干,却偏偏要来乞讨?
“娘子,行行好,赏两个钱儿吧!”那乞丐又追过来,在春秀左右转悠,道:“小的爷爷躺在床上动不了了,娘子赏两个钱吧,娘子就当是给小少爷积福了!”
春秀停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乞丐。她前几天在县城里也并没有看到,想来是这两天才来的。
“你是哪里的人?”
乞丐一见春秀停下来,知道是有门了,于是赶紧答道:“我戴五,是外县的,因为乡里发了洪灾,地和房子都没了。活不下去了,才带着爷爷讨到这里来。”
春秀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又看那墙角的阴凉处有一个破凉席,上面果然还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如此可见,那戴五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她思量了一番,问道:“你原先在乡里都做些什么?”
戴五道:“因家里有几亩地,都种了果子。我原先就跟着我爹娘种果树,到了季节便贩卖果子挣些钱,倒也将就能过。”他说着说着声音变哽咽,道:“如今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爷爷了……”
春秀打断他,道:“我如今要开个店,聘你做伙计,一个月二两银子,你愿不愿意?”
“这……”戴五喜道:“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只是我如今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我爷爷……”
春秀道:“我先预支给你半个月的钱,你去租个住处,安顿好你爷爷。明日就来店里帮忙。如何?”
戴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好……那我明日就过来上工。”
春秀又给了他两串钱,又说了铺子的位置。那戴五就去扶着他爷爷走了。
看过了铺里要用的东西,和店家都商量好的送货的日期。因天色还早,春秀便抱着元顺往鱼家胭脂铺去了。
鱼念慈自从先前可春秀谈过之后,如今也愈发的用功了。先前每日不过就是来铺子照看着,也不过就是无所事事。如今却是躲在里间里研制着香料。春秀还没有进里间,就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幽香,绵柔而悠长,引人却不落俗。春秀还在心中暗赞了一番,没有想到鱼念慈的进步神速,如今都能够制出这样的香来了!
“你来了,自己坐吧。”鱼念慈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埋头去称她的香料去了。只是刚把香料装进秤盘,她又猛然抬头,疑道:“你的儿子都这般大了?”
“这不……”春秀猛地住口,最终只说:“先前没有带过来,来,元顺,叫姨娘。”
鱼念慈亦是走到元顺跟前,用手抚着他新嫩可爱的脸蛋,道:“来,叫姨娘。”
元顺直直地看了一眼鱼念慈,随即就转身将头埋进春秀的怀中。鱼念慈略微尴尬,手僵在半空中。她只一愣,随即笑笑,道:“南货铺准备的怎么样了?”
春秀心中感激鱼念慈的大度,却又叹元顺的变化实在是大了些,答道:“前两天和孙斯佑已经把合约都签了。如今就等着置办用具,还有就是进货了。”
“你还真打算店里不请伙计,亲自上阵?”先前春秀曾告诉过鱼念慈,如今店面小,才起步,所以一切都先节俭着来。忠实管进货,春秀管买卖,一切应该都可以的。鱼念慈当时就说这样会太累,如今春秀又带着孩子,只怕要累成陀螺了。
谁知春秀摇摇头,道:“天意也是要我雇个人帮忙的。我今儿遇见一个乞丐,便雇了下来。”
“什么?”鱼念慈秀眉一扬,道:“雇一个乞丐?你是说完话呢,还是当真呢?”
春秀点点头,将在街上遇见戴五的事情给鱼念慈说了。鱼念慈越听越离谱,道:“我原想着你是个靠谱的,如今看来你这脑子是最简单的。这铺子的帮工能找到知根知底的最好,找不到知根知底的,最起码也要是来路正的。你倒好,街上随便拉个乞丐就雇了。自己还是穷的叮当响呢,还白给人两百钱,也不怕人家是骗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庙里的玄女娘娘了?”
春秀看着元顺,突然想到了铁林氏。她们原先做肥皂团多么苦,赚钱多么不容易。可是她还是给铁林氏很优厚的工钱。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大家过的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谁知却还是没有帮了她。若不是因为戴五说了那句“为小少爷积福”,若不是她看着戴五她爷爷年纪那么大,还要遭罪,她大约也是不会雇戴五的。
“其实他骗不骗我,我自己倒还真的不确定,”春秀摇摇头,道:“只不过我确定的是,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做,日后想起来肯定会后悔。”
第二天春秀起了一个大早,昨儿商量好的用具都送了过来,等抬进铺子里放下,阳光都有些烫人了。春秀正愁着没有人忙帮收拾,突然想起戴五来。说好了是一大早来,都这个时候还不来。春秀无奈地摇摇头,难不成被鱼念慈说中,要被这个戴五骗了不成?
谁知过了晌午,戴五才急急忙忙地跑进店里,道:“我给东家请罪了。今儿本来应该一大早过来的,只是从昨儿个晚上起,我爷爷就说肚子不大好,我就忙活到现在,还请东家惩罚。”
春秀见他说话利落,人也伶俐的很,比她学的都快,于是更加肯定了这个戴五只要好好**,将来肯定还是个好帮手。于是问都:“你爷爷为什么会肚子不好?请了大夫看过了没有?”
戴五道:“许是因为这些天都没有吃过饱饭,我昨儿个买了十个包子,我吃了四个,我爷爷就将剩下的六个全给吃了。我才许是吃撑着了。今儿歇了大半天,又是个没事儿人了。”
春秀松了一口气,道:“没事了就好。”
只见戴五“扑通”一下跪下来,道:“请东家受我一拜。我昨日回到家里跟我爷爷说了东家的恩赐,我爷爷让我今儿个来无论如何要给东家磕个头。多谢东家!”
春秀最怕的就是动不动就要下跪,赶忙将戴五扶起来,道:“你若要谢我,以后在店里好好干就是了。况且我也不是东家,我夫君才是东家。他进货去了,过几日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