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看着海面上渐行渐远的大船,船体已被大火烧穿,上面的惨死的冤魂已经不见了踪影,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张显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林汐的肩膀,说道:“你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以后作何打算?”
林汐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船上,坚定的说道:“报仇!”
第二次听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出“报仇”两个字,张显并不觉得他疯了,反而对身边这个孩子生起了敬佩之情,说道:“这样吧,我在乐安城有一位朋友,他叫陆离风,是青罡宗的宗主。待会我给你写一封信,他会不会收你为徒,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林汐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谢过大人了,啊,对了,还不知道大人叫什么名字?”
张显微微一笑,说道:“我叫张显,你叫我张大哥好了。你曾经救过城主大人的命,别再叫我大人了。”转身上马之后,又说道:“林汐,上来吧。”
林汐伸手抓着他的手臂,踩蹬上马,坐稳当之后,说道:“张大哥,杰公子在马市还有一匹骏马,叫做追风,你能派人去把它要回来吗?”
张显指着一名卫兵吩咐道:“你去马市将杰公子的追风牵到军营。”
“是,大人。”话音刚落,士兵已向马市的方向跑去。
骏马昂头飞奔,向着东城门外的军队驻地去了。海面上的大船已渐渐燃烧殆尽,只剩下硕大一副空壳漂在水面上,海水慢慢的向船身里蔓延,一点点的将它向下吞没。
林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想要道别离,怎奈伤心又起。他将两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又不知道该向何人打去。
来到驻地之后,张显立即吩咐一名士兵备好笔墨。
待纸笔准备妥当之后,他提笔奋笔疾书,行云流水,笔锋苍劲,随后盖上大印,将信折好装入了牛皮纸信封中。
“林汐,你将这封信收好。出城之后沿着官道一路北上,到了安什城之后,城外西北处七十里左右便是炎旭山了。”
林汐接过信收入怀中,说道:“张大哥,谢谢你了。要不是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将师父他们送到海葬台上。大恩大德,我定当铭记于心!”
张显在椅子上坐着,示意他也坐下,说道:“林汐,这是我应该做的。昨天我观察了城主大人的伤口,看起来像是江湖中人所为,可是他从未与江湖中人结过冤。我实在是想不通他们一家怎会遭此毒手。你可有听他说过些什么?”
林汐努力的回忆了一番,说道:“师父除了说过九霄神龙的事情之外,并没有和我说其他的事情······啊,对了,还有就是在海上遇到怪物的事,其他的就没有了。”
用手指在案上敲了敲之后,张显起身说道:“而且两位夫人和俊、杰两位公子都是身中涂抹着剧毒暗器毙命的,欣怡小姑娘像是在逃跑的时候被人从身后刺死。唉,按理说江湖中人鲜少与官家作对,也不知这背后是何人指使。”
昨晚林汐赶到山庄之时,尸体都已经被整理过了,他只知道师父的两条手臂被斩断,并不知道两位夫人和欧阳两兄弟是被暗器致死,听到欣怡被人从身后杀死的时候,更是怒火在心中爆窜。
本来他以后还打算娶欧阳欣怡欣怡为妻,和她一起过幸福快乐的生活,岂料老天却让他的至亲至爱之人接连死去。
他说道:“张大哥,是不是我来到山庄之后给师父一家带来了这样的灾难?刚到山庄的时候,我本是蓬头垢面,但是洗漱之后,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很惊讶。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然而此时再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张显也没多想,说道:“也许是城主他们觉得你与之前大不一样了,这事能和你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林汐自从看了那出戏之后,总觉得自己与那个被杀的林宿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却不能肯定自己就是他的儿子。
他说道:“怎么没有关系?我如果不救师父,他就不会带我回来,估计他们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张显觉得他一定是伤心过度才会说这些话,赶紧安慰道:“林汐,你别想太多了,就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再怎么也不可能给城主他们带来这样的灾难。你在我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候再去炎旭山吧。”
“不!我待会就走!”林汐斩钉截铁的说道。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就不再留你。也是,留在这里只会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伤心在所难免。离开这里也好!”张显说道。
俩人正在说话间,一名士兵入帐禀报:“张大人,马已经牵回来了。”
“下去吧。”张显又说道:“林汐,不管以后能不能找到凶手,千万不要因为报仇而活着。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人绝对不能让仇恨把自己变得阴暗。懂吗?”
林汐似懂非懂,但是却点了点头,说道:“张大哥,我知道了。既然追风被牵过来了,那我就走了。”行过礼后,转身向外走去。
张显在后面追了出来,问道:“你身上可带了盘缠?”
林汐指了指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说道:“里面有三十个金币。”
这三十枚金币,十枚是他生辰那天月夫人给的,另外二十枚则是昨天两位夫人赏给他的压岁钱。这一幕就在昨天,然而却让他觉得这么近、那么远。
张显拍了一把他的肩膀,笑道:“出门在外,凡事多留个心眼,如果哪天想通了,依然可以来这里找我。”
“好,张大哥保重。”林汐行礼道别。
“你也保重。”张显拱手回礼。
林汐牵着追风顺着城墙向北边慢慢的走去。
他并不会骑马,将这追风要回来,只是因为这马儿是杰公子的爱驹。虽然睹物难免思人,但是他却希望那个曾经陪伴着自己的好哥们在天上可以看到追风飞奔的身影。
他牵着追风,就好像杰公子在自己的身边。
“我是不是林宿的儿子?”
“是不是因为我害死了师父一家?”
“将来我能不能找到凶手?”
······
林汐带着诸多的疑问离开了海港城。
半年多前,他从海角村而来。在此期间,他感受到了如同亲人一般的关爱;感受到了如同兄弟一般的关心;还感受到了朦朦胧胧的似爱非爱,等等。
如今他又要即将这里,去一座从未去过的山上找一个不知能否收留自己的人。
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仍然期待着练就一身绝世神功。他的心中也充满了希望,希望早日能够找到凶手,为师父一家报仇雪恨!
当他牵着追风来到官道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又想起了和欧阳兄妹俩那天在这条路上骑马飞奔的画面,这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然而此时三人却已是人鬼殊途,不禁潸然泪下。
终于,一个稍显瘦弱的少年还是骑上了追风,带着满腔的悲愤离开了这座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海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