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穷秋,这一天早上,南浔山上的弟子亦如往常,或以修行悟道,或以炼体御气。
“湘泞师兄你原来在这啊。”说话之人衣身穿白纱轻袍,腰系浅赤朱红色道门丝绦,依台石而立,直直的望着眼前之人。
湘泞停下手中的事情,往男子的腰间望了一眼,笑道:“哦,原来是千阳峰的弟子,师弟前来可有要事?”
男子赶紧拱起了,道:“湘泞师兄,就在此际,天门外有个叫阿东的男子嚷着要见您。”说完见湘泞没有说话,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当即撇着嘴哼笑了一声:“想来又是一个慕名而来的凡人,看着土里土气的,那会认识师兄您,想进我南浔也不撒泡尿照照,真是白日做梦。”
男子见湘泞还是没有说话,他心里揣测了半天不知是何意,自持经验充足的他赶紧揖手道:“师兄我这就去教训他一番,好让这小子趁早消了上南浔的念头。”
“呼...”
湘泞平平吐了口气,趁男子还未离身赶紧张开口了道:“刚才收气晚了些,师弟莫要见怪,阿东是我南浔的客人,你定要好生相待。”
男子一愣,刚刚初入灵动之境他自然不识收气之态,当又听了湘泞后半段话,顿时满脸尴尬,恨不得找个龟壳钻进去,但又往心中一想,既然两人相识,何不借此机会表现一番?想到此处男子再次拱手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将他接来。”男子说完便急匆匆转身而去。
天门外....
“在下千阳峰江耀飞。”
阿东不停的来回踱步,似有心事,当听到身后之音时焦忧的心情顿时便淡了许多,转身一看正是前去送信的男子,阿东正要张口总感觉哪里不对,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将要飞?”
男子本来是笑脸相迎,一听自己的名字都被改了,冷吐了一口气,心中很是恼火,但一想身后的湘泞,只得自认倒霉,重新拱起了手笑道:“兄台说笑了,是一江万里耀,白鸟渡鸿飞。”
阿东想了半天似乎没听过此诗,自叹道:“不愧是南浔仙家,小弟才识学浅,请问此诗是那位大家所作?”
江耀飞猛然一紧张,心里想:“这小子竟如此难缠,这句诗也就是自己随口说的,这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江耀飞脸上尴尬的表情一闪而过,忽然一本正经的道:“此诗乃千年前南浔一真人所创。你久居凡尘定然不甚知晓。”
阿东似乎恍然大悟,叹道:“嗯,好诗好诗!”其实阿东的心里清楚,这句也就是个打油诗,虽有押韵,但无对仗,村里的小孩子都能写出一写。
村子?阿东似乎想到了来南浔之意,倒也不在多想,赶紧让江耀飞带自己去见湘泞。
无为山青岩台,湘泞早早就等在了这里。
阿东一路走来突然发现这条路竟如此漫长,当见到湘泞也不顾双腿酸痛,加快的脚步走到了身前,阿东缓了口气,神情带了几分焦急道:“湘兄,密玉村.....密玉村不见了。”
湘泞楞了一下,似乎没听明白,反问道:“什么不见了?”
阿东想了一想,突然又面无表情道:“能否让我见一下贵派掌门?”
湘泞回想了一下阿东所言,猛然吃了一惊,他似乎不敢相信,再一看神情紧张的阿东,赶紧张口道:“你随我来吧。”
无为殿......
湘泞传言而去,没过半刻,于烨从后殿而来,端坐了几分朝阿东问道:“听闻湘泞所述,这密玉村凭空消失一事,此为何意,你且将始末缘由尽数讲来。
阿东一听,赶紧道:“那日我从南浔回村,到了青屏山下突然发现村子的方向空无一物,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但是我却找到了村口的大槐树,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就赶紧跑到邻村询问了一番,村里人无一不感到惊奇,都说密玉村是一夜之间消失的。”
于烨顿了片刻,道:“凡尘拆建亦是常事,以人多为量,一夜迁徙也是有理。我南浔向来是不涉足凡尘之事,只怕是子轩这个孩子在我南浔之事,无法告知其父母了。”说完于烨正准备离身,只见听咕咚一声,阿东双腿跪地道:“真人,其实子轩父母已亡,村子之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因为...因为....”
湘泞听了此般话不禁为孩子感叹可怜,但等了半天又不见阿东再讲一个字,他生怕师尊生气,急切问道:“阿东,因为什么,你倒是讲来呀。”
阿东定了定神,将青屏山之事尽数讲给了眼前的这位仙家掌门人,于烨真人。
显然于烨也吃了一惊,他紧接着问道:“大殿议事之日你只字不提,为何今日方才将来?”
阿东心里还在担心村子的事情,虽然常年在外,但从小在那里长大,要说没一丝的感情也是假话,只见他拱手道:“望真人能帮我找到密玉村。”
于烨微叹了一声,道:“若为妖邪所为,我南浔自当全力为之,阿东你起来吧。”
阿东起了身又听于烨道:“妖邪残忍又有异常邪力,若派平常弟子恐怕会不胜其力,看来只得首座亲自前往。”
此时湘泞道:“师尊,不知让那位师叔向往?这千阳峰易师叔身系南浔安危,恐怕不能离身南浔,夕倾峰晴雯师叔刚从凡尘回来没多久,现只剩下朝沂峰的吴均师叔和苍凌峰的霁戌师叔了。”
于烨真人点了点头道:“吴师弟向来不爱多事,反倒是霁师弟,恐怕听了争着要去。”
此时门外走来一弟子上来拱手道:“掌门,霁戌师叔有事求见。”
于烨也没想到霁戌来的正是时候,就点头示意了一下这名弟子,转身离去后,忽然一声粗狂的声音袭来:“师兄,子轩这小娃的资质实在太差了。”
霁戌刚准备一脚跃过门栏,眼睛下意识的朝里面一望,突地一脚给愣住了,整个人像金鸡独立一般,可他是何等之人,自然便缓过神来道:“哦,原来子轩小娃的兄长也在。”
于烨问道:“霁师弟,前来何事?”
“哦,子轩小娃用了半月光景,也没学会一个字,资质如此之差怎能入我南浔,我此次前来,一是想让掌门收回当日之言,二是想让师兄开门收徒。我这边人丁向来少,师兄你是知道的。”
于烨其实当日就看出了子轩孩子资质欠佳,若是自己也定然不会让他入了南浔这个门,可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人为何执意如此,还交代不能告诉任何人,只得硬着头皮道:“当日的仙念,我并非以师兄的身份发出的,更是掌门之意。”
此话一出倒是起了作用,见霁戌没有再吭声,紧接着道:“霁师弟,东部的青屏山似有妖邪异西,明日你随着阿东,再带两名弟子前去查看一番吧。”
果真应了于烨的话,霁戌拱手道:“是”虽然是短短一个字,却是慷锵有力。若是谁抢了这桩事情,恐怕霁戌当场就能翻脸。
.......
四人出了南浔,除却霁戌,其他二人皆以佩剑御风而行。
修仙之人以三重旋照为基,以仙器为托,化气而出,御风而行;大多仙器以佩剑为主,或有异类相辅,如柳翁所乘的银杏叶。修为越往上,所乘之物渐微,七重之上可直接御风而行,往往此类被凡尘所见皆称为神仙。
阿东也趁着湘泞的佩剑到了青屏山下,刚一站住脚,只听霁戌怒道:“雕虫小技,看我太清衍天决。”
说罢霁戌引出一剑,这一瞬间似有龙啸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湘泞猛然望去惊声道:“悲鸣剑”。
半刻之间,风云烟沙漫天袭来,天地顿时昏暗。
霁戌没有了一丝的表情,口中道道念决,在此时天际一闪,一道电光撕裂长空,雷声滚滚奔涌而至,像远古的回声通彻九霄。
阿东看出了一身冷汗,眼睛却是一刻也没有离去,只见霁戌引出了手中剑,忽然道道电光破空而出,像天龙巨爪一般,而出向密玉村方向疯狂抓去。
“咔”又一声巨响,电光打到了离地面数丈的空中,霁戌望之深呼一气,反手快速出剑,更如天上的光电。
“砰”又一声巨响,待阿东看清满场已是浓烟滚滚,一股狂风袭来,霁戌还未收剑自感不妙,赶紧化了这满场的烟气,下一幕却是令阿东终身难忘。
眼前的密玉村不在是宁静安详,欣欣向荣之状。眼前却是尸骨成山,血染山地之景。
此时的天消散了许多,依然吹着零星小雨,阿东无力的瘫着身,跪在了地上。他哭着,似乎这二十多年来都没哭过一样;红着眼,哽咽的嗅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