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青春,一样的知识积累,不一样的是有的人可以轻松地坐在明亮的教室,享受着城市的舒适,体会着“故事”的情趣,有的人却肩挑重担行走在城市的角落。
郝梅她们几个拿着个饭盒向食堂的方向走去,郝梅带着很思念的表情说:“肖菜怎么还不来呀,都好几天了。”
“大概家里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你们懂个什么,这种生活相对年轻人来说,才叫一种浪漫呀。”原本就很尖锐的杨小从中就插了这么一句。
“什么叫做一种浪漫?人家家里都发生了那么大事了,你还在这里取笑人家。”郝梅有点生气地吐了这么一句。
“什么呀,我问你肖菜是怎么回去的?”
“水果送回去的呀。”
“这段时间里,你们见到水果了没有?”
“喔,你说的也对呀。”
“对什么对,你们忘记了,咱们刚进校园的那个时候,肖菜就对咱们说,等到毕业后包一座荒山,咱们来个姐妹绿化林。”
“太爱构想了,你们说那个现实吗?”
“就我的分析而言,理想总是在构想中才能实现的。”
“那就好好的发展吧,到时候到了你家有顿好饭吃就行了。”郝梅说着就调皮地先走了。
“你?”
自肖菜走后的几天里,她们宿舍里的姐妹就是那样,她们的话题始终离不开肖菜,今天说说这个、明天议论议论那个。
迎面而来的困难,其实是一条预期之外的生命岔路,只要你微笑地面对,它蕴藏着预期外的觉醒,预期外的勇气,预期外的奇迹……
在通向公路的土路边,水果借着阳光看到了肖菜那双孤独的眼睛,虽说在那种地方到处都是茫然的眼,但她那眼神里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无奈,于是,他把眼睛转向被秋收劫空的庄稼地。
肖菜几次欲拉住水果说什么,却几次张口说不出什么来,但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见他行走的速度放慢了许多,肖菜故意干脆地说:“我想在家多呆几天,麻烦你代我向班主任请个假,可能家里还有其它的事,只不过有你在,我妈不好意思说。”
“看来我这么卖力,还没有得到。”水果有点惋惜地叹息着。
“你说什么?”肖菜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水果赶紧解释着。
“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些天的帮忙。”肖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不要感谢我了,不过你可得早点到学校来。”水果马上补充着。
“知道了,你们好好学,好给我补落了的课。”肖菜艰难地笑了笑。
“我的学习水平你是知道的,不过,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好、好,我知道你会让谁给我补。”
“我可没说请人给你补哟,难道你不相信我?”水果连忙纠正。
他发现她笑了,这是多少天来,她第一次笑,虽然是勉强但还是笑得那么动人。
“哥哥,等一等。”
水果刚把头转过去准备动身时,就听见有人叫,好像是露露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一看,果然是露露,她气喘呼呼地跑到水果面前。
“给,这是我姐姐给我教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它好看吧?”露露喘着气,高高举起一只用纸编下的花篮,神气地问。
水果见天真无邪的露露抬起头看着他,又好像有些舍不得给他似的。
“好看、好看、很好看,哥哥谢谢你了。”水果把它拿上很仔细地看着。
肖菜见他的那个样子时不由地笑了,转过身在露露头上摸了一下。
水果看着看着也不由地在露露头上摸了摸,这调皮的小丫头,怎么总是这么讨人喜欢。
露露看了一下水果,又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问肖菜:“姐姐,我哥怎么说他是我将来的姐夫,我再有姐姐吗?”
水果一听,狠狠地在露露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肖菜。
“啊呀!”露露大叫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一下水果。
还是肖菜反应的快,她一听露露这么问她,脸涮地一下子红了。看了一眼水果后,说:“你的姐很多。”又不由地转向水果问,“你不会也要做我的姐夫吧?”
水果一听肖菜这么问他,愣了一下后说:“我很想做呀,你那调皮的小妹。”他不由地又摸了一下露露,抬起头深情地看着肖菜说,“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于是,水果转过头走了。
“路上注意一点。”肖菜说。
“我姐姐让你走慢点。”露露大声喊道,也让肖菜不得不狠狠地瞪了露露一眼。
听到这一喊声后,水果“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回过头望了望这边,便扯出了一噪子《上花轿》:“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上了山坡我想唱歌,歌声唱给我妹妹听呀......”当他再次转过头来时,发现她们还站在那里,便大声喊“回去吧!”
肖菜听后感觉很暖和地笑了,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时,展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笑容的表情,她就是搞不懂为什么在她们现在的年龄阶段,他和她……唉,女孩就像茶叶,只有等到水开的时候,才能散发出她的味道和价值。
当肖菜回过头的时候,看到庄稼地里留下了金色,就连空空的场地也带着金黄。是啊,金色随风波动,沉甸甸的果实给人们带来收获的快乐,丰收的满足。金色溢满了人们的脸庞,满足的笑容就像鲜花一般绽放在人们的脸上,并写满了幸福。
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了,大概有许多事没处理吧。就在那时,听到一位吃力干活而传来的喘气声,她转过头看见对面山坡底下一位大约60多岁的老汉,脖子上挂着一块染满灰尘的白毛巾,背着一背玉米杆子很吃力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在这时,她看到村东头琴她妈赶着驼东西的驴往家里走。琴家这几年的光景在她二舅的扶持下,强了许多,听说她二舅还给了1万元钱才让琴上的大学,又给借了五万多给她家大儿子娶的老婆。想着想着,肖菜觉得要回去后好好和妈妈琢磨琢磨以后的日子了。
那天晚上,站在门口的肖菜见已满是灰尘盖着头的白莲花,正坐在那里缝补着第二天要上山用的布口袋,这正是开口的好机会,然而看到白莲花是眯着眼睛坐在那里勉强地缝补着,她却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和商量?突然间,她发现白莲花眼角又有些肿,甚至血丝还没有完全消失。其实,肖菜很想对白莲花说,生命是周而复始运行的,一切事物都是周而复始运行的。就如孩子出生后,进入青年时代,接着是老年,然后死亡,它的运行和季节的变换也差不多,比如说夏季来了,然后是雨季,紧接着是冬季,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下去的。但她知道她现在不能说,或许越说白莲花会越伤心,于是,她掉转了头准备换个地方时,白莲花却把针在自己的头皮上划了两下后,问:“肖菜,你什么时候去学校?”
“妈。”肖菜赶忙回过神来喊了一声。
“其实,你早都能去了,要不误下的课怎么办?”
“妈。”肖菜不知该怎么回答,又喊了一声。
“如果不早去的话,就得回家受苦,受苦是什么滋味,你不会没感觉到吧。”
“妈。”肖菜又喊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别只顾喊妈、妈、妈的。”白莲花猜测出肖菜肯定有什么事,就不耐烦地喊。
“妈。”肖菜还是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是先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别只顾喊妈、妈的。”白莲花一再强调着。
“好,我就直说。”肖菜开始思考了。
“说。”
“我不想上学了。”
“你说什么?”白莲花害怕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不想上学了。”肖菜走近了白莲花几步重复着说。
“那你想干什么。”白莲花不以为然地问。
“我想出去打工。”肖菜坐在了白莲花身边说。
“你以为工那么好打吗?”白莲花问。
“世上有多少个百万富翁不是打工仔出身?”肖菜赶紧辩解着。
“那是以前的社会了。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出去你觉得能行吗?”白莲花不以为然地问。
“妈,我为什么不能?张海迪是残疾人,都是中国著名的作家。再说了我们学习的那个园林设计专业在社会中不太实用。”
“不太实用,开那个课干嘛?”
“妈,怎么跟您说呢,您说,如果上学的话,我的学费从哪里弄?您的身体不好,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有谁在您的身边?再看看露露那么小,总不能让她和我一样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妈,咱们总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别人的眼睑下吧。”见白莲花准备说什么时,肖菜垂头丧气地说,“妈,您说、您说假如您能年轻十岁的话,那有多好啊!”
白莲花抬起头望着肖菜,很有理地说:“你现在是上学的年龄,你只管上你的学去,家里有我呢。”
“妈妈。”肖菜一时愣住了。
“别喊了,我还没死呢。”白莲花很耐烦地喊。
“妈,您别小看我,您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绝境,有的只是绝望的思维,只要心灵不曾干涸,再荒凉的土地,也会变成生机勃勃的绿洲。”白莲花刚准备说什么时,又被肖菜的话挡住了,她说,“妈,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可以改变自己的处境,您整天在家里呆着,上帝总不会把钱往您的口袋里装,也只有自己的行为才能决定着自己将来的生活呀。”
白莲花听后,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观察着肖菜,然而肖菜的眼睛转也不转地和白莲花四目相对,满脑子想的是在学校的生活,假如说她再有机会进校的话,一定不会再次在数学课上捣乱了;假如说语文老师再次让站起来做个简单的和自己有关的介绍时,她一定要介始生活中每位母亲有多么伟大,比如她的妈妈;假如……猛然间一只蚊子飞进了她的眼睛,她才注意到了什么,赶忙往出揉着那个该死的小东西,一会过去了,两只眼睛难过的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再加上心里的难过,她就无情地拿右手的老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深深地扎进左胳膊里,大概实在痛得难忍,牙齿则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唇边流出红血,她才发觉这种情况不能让白莲花看见,如果让她看见了就更没有说服她的理由了。也只有她才知道滚滚的热泪只能留在心里——放弃上大学的机会还可以原谅,可现在虽然所在学校不是很理想,但也可以学习呀!
肖菜大脑里的意识是只有走出大山去求学,才能摆脱贫的纠缠。但现在让她没想到的是,为什么连在普通的中专学校求学的机会都要从命中割去。
其实,每个孩子都不是让父母放心才活着的。肖菜知道她说不过白莲花,那天,她对着镜子给自己鼓了几次勇气——真正尊重长辈要在心里尊重,不是喊得亲就真得亲了,见白莲花放下布口袋回屋去了,便狠下心来问:“妈妈,您到底同不同意?”
白莲花坐在炕头上,向打发时间一样地从盆盆里捡着从场边(农民打庄稼的地方简称)捡回来的黄豆。听到肖菜这么问她,便抬起来头来瞪了肖菜一眼,反问:“你说同不同意?”
“妈妈,不要这样下去了,好不好?不要说学费了,就说说我的生活费吧,它们从哪里来?”肖菜几乎是哀求着。
“不会让你饿着的。”白莲花抓起一把豆子准备捡时,听到肖菜这么一问,一把把它放回了原位,也狠狠地把盆盆甩在炕头上,喊了这么一句,头向相反的方向偏去。
肖菜愣愣地盯着白莲花的侧面,准备又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幽怨,充满的愤怒,甚至充满了不公。
是啊,连亲戚之情的关系都需要平衡,其他的何尝不是呢?肖菜换了姿势坐下来,进一步想着怎么才能说服白莲花。
就在那时,露露匆匆忙忙地从外边跑回来,准备张口说什么时,却看见她们那样姿势,便看着白莲花,仿佛在责备她为什么不支持肖菜,就这样,整个屋子里一下子都被一种冷气持续着。
“老肖老婆在家吗?”就在那样的局面持续了几十秒钟时,一个喊声冲走了冷气,让她们都有了呼吸的空间。
听到这喊声,露露赶忙跑到门口处向外望,原来是从硷畔口传来的李子兵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