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夜的梦,早醒的时候云锦姩只举得头沉得厉害,粗粗的回忆起昨夜的梦,便是忍不住在心底自嘲了一把,看来自己还真是怕他的很呢。
洗漱上妆更衣一水完毕之后,云锦姩用了早饭,这才缓步先到了老夫人的长福居里头请安。
老夫人起的早,云锦姩到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的软椅上坐着,怀中抱着那只从北穆国买来的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那猫儿似乎是嗅到了云锦姩的味道,正顺从的窝在老夫人怀中的脑袋朝着她来的方向抬了起来,看到确实是云锦姩之后,还娇气的叫了一声。
云锦姩自然喜欢它,加快了步子走到了老夫人身前儿,行了礼,便是被老夫人指了指身边儿的椅子上,云锦姩顺势坐下,接过了老夫人递过来的白猫。
“我瞧着白绒喜欢你多些,不若你抱去锦绣阁养着?”
云锦姩替它顺了顺软滑的毛,这才抬头答话道:“还是放在祖母这儿吧,我照顾不了她,常来看着便是了。”
老夫人也不多劝,便是点头应了。
容着她又逗了一会儿白绒,这才开口提醒道:“你今日不须去领罚吗?瞧着你也不急?”
云锦姩揉了揉懒猫儿的头,低头轻轻笑道:“早去也是罚,晚去也是罚,索性逃不过,便是晚去会儿也成。”
听她这般回答,老夫人倒是有些微讶,照昨个儿云茂济说的,该是这孩子畏惧翊王殿下的很,如今听来却也不全是这般回事儿。
虽是这般想着,但是还是将早先准备好的话儿说了出来:“你父亲不好与你直说,便是让祖母开口问你,若是觉得实在委屈,你父亲便是去求了陛下,让你和翊王殿下断了师徒关系?”
似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儿,云锦姩猛然抬头盯着老夫人愣愣的看了半天,这才强笑着疑道:“祖母怎么突然说这话?”
老夫人微微倾身,抬手摸了摸趴在云锦姩膝上的白绒,这才轻声道:“卿卿,祖母和你父亲都见不得你受委屈。”
云锦姩心头微微一动,随即便是昂着头,弯着眸子笑道:“祖母多忧了,卿卿是敬重九叔叔,哪里有什么委屈可言,倒是九叔叔是程老先生门下的大家,为人又谦和温厚的,平陵城中谁不艳羡卿卿能成为九叔叔唯一的一个女弟子,卿卿自己也是高兴的。”
话落,心中虽有三分不信,老夫人还是顺着云锦姩的话儿点了点头,“如此,你觉得好便好。”
云锦姩点头柔笑,又逗了白绒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
离开长福居,又感到祥瑞阁和母亲请了安,正巧也是遇上了陪母亲用饭的父亲,便是没有多留,浅说了两句,便是离去了。
此番是去当学生的,不是当客人的,所以马车停在王府门前的时候,连车上近身伺候自己的宝妆,云锦姩也是没有让她跟进去。
门房处站着的小厮该是在等候着自己,一见自己下了马车,便是慌不迭的小跑过来,态度甚是殷勤。
由着自己跟着他学习的时候,他都是在东阳上城住着的,所以在平陵城中府邸,云锦姩来的甚少。
他是翊王殿下,地位仅次于如今仍空悬着的东宫太子,再加上皇帝喜欢他温润如玉,便是格外多宠一些,表现出来的,便是这规格甚高的府邸。
云锦姩似是真的被府苑之中的风景吸引了眸光,步子迈的极其慢,一步三看的速度着实让前头引路的人一颗热乎乎的殷勤心都扑凉了。
身份所致,小厮也不好催促,只好侧立颔首,陪着她欣赏府苑中的风景。
晃到苏翊的书房前头的时候,小厮终于是在心中松了口气,进去通传之后,便是折了回来请云锦姩进去。
云锦姩少来苏翊的书房,但是却还有印象,引路的小厮已经退下,迎出来的是贴身伺候苏翊的人,名唤遂元。
两人相识,但却无话,遂元只将云锦姩领到内室的门前,便是止住了步子,一抬手做了请的姿势,竟也是让自己独独进去的意思。
云锦姩心中倒是没有昨夜的惶恐,犹豫了下,便是推门而入,门外的遂元随即阖上了木门。
临窗长案,苍色的常服暗藏金丝绣纹,苏翊将手中的狼毫搁下,抬眼温笑道:“卿卿来了。”
若不是知道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这光景还偏偏给人生出一副圆满温馨的感受来。
云锦姩缓步上前,屈身行礼:“九叔叔。”
苏翊没说话,只是勾手让她上前,云锦姩没犹豫,顺从的便是走到了长案边儿,眸光则是落到了他指下的那本泛黄的长卷之上。
细细看完,云锦姩讶然惊觉:“伯石帖?”
苏翊点头,按住那书卷抬眼道:“你喜欢?”
云锦姩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隐晦意思,只是沉浸其中,摇头应道:“单是欣赏,并不喜欢。”
“哦?”苏翊挑眉:“为何?”
云锦姩眸光从那伯石帖上扫过,这才对上苏翊的眸光,解释道:“伯石先生的字太过凌厉,若是用作碑文正是合适,单是作为字帖未免难以临摹。”
苏翊轻笑,微微的点头似是表达对她观点的赞同。
按在手中的伯石帖被顺势拿起,在云锦姩的追随的眸光中,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解,抬头去看,正是对上他的眸子,似笑非笑:“拿去,好好临摹一遍儿吧,做完了再回去。”
不抬手去接,云锦姩只愣愣的看着那本仍旧呈在自己面前的长卷。
“拿去。”苏翊又轻声说了一遍儿,却是仍旧没有得到云锦姩的回应。
屋里里头沉了下来,方才的一派温馨和谐的氛围换成了诡异的僵持。
“我昨日说过要罚你的,你忘了?”仍旧是语气温温,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事儿。
云锦姩细细的听着,这才想了起来,他离去一年之余,自己只想着惧怕他,却是忘了为何惧怕他,如今才想起,他总喜欢这般罚自己,说起来不过抄书而已,但是每每的抄罚,都是找的极其稀罕的孤本,有的纵然是自己都只听而未见过的。
他说临摹一遍儿即刻,可是若是想将那已经绝迹的字帖临摹好,不知道要花费自己多少的功夫。
而对于这天之娇女来说,哪怕是跪罚,都是比不得苏翊的抄罚一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