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
华国,京都。
苍茫辽阔的北国大地上,如今正是一片千里冰封的雪国风景。
冬至这天,朔风怒吼,大块大块的黑云积压在京都城上方的这片天空中,远眺而去,竟还有云块不断飘聚而来,眼瞧着云层越积越厚,黑沉得仿佛触手可及。
室外气温冷凝,滴水成冰,可昨天夜里气温却陡然回暖了两三度,再瞧着头上的密布乌云,有一些生活经验的人便都知晓,再过不久,一场暴风雪恐怕将会不期而至了。
冷风凶猛过境,缠绕过树梢枝头,随风狂舞,发出犹如鬼泣般的哭嚎,猎猎作响着,如同冰寒刺骨的风刀,一寸寸割向路上行人露在外面的皮肤,让人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愈发加快脚下行走的步伐。
位于京西四环内,一处普通居民区附近的小诊所里,一进门便是间候诊区,同时也是输液区,不到十平方的空间里,贴着墙根摆着一圈四四方方的皮质沙发,由于使用年限太久,显得陈旧而斑驳,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有三两支点滴架杂乱无章的落在周围。
此时,坐在输液区里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倚靠在沙发里,或许是受天气的影响,诊所内安静的令人有些压抑,唯一的旋律只有寒风将老式木窗上钉得并不算牢靠的玻璃拍打得劈啪作响的刺耳声。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正坐在最靠近墙角的那张沙发上,怀里搂着一个大概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衣袖半挽,露出一截正插着输液管的胳膊,输液瓶里的液体已经下去了大半。
小女孩儿双眼紧闭,眉头微皱,满面潮红,显然是在饱受着病痛的折磨,饶是如此,也依旧能看出来她五官精致可爱,毓秀钟灵。
那老妇人一只胳膊搂着小女孩儿的上半身,用另一只有些干枯的手掌一下下的摩挲小女孩儿的头顶,嘴里还用外人听不清的声音呢喃着:“桐桐呀,你可千万要争点气呀,打完这针吊瓶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不然...”说道这里,老妇人顿住,良久之后方才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然,外婆也快护不住你啦...”
老妇人怀里的小女孩儿名叫袁绯桐,她的父亲在两年前那场肆虐了全世界,剥夺了数千条生命的传染性流感病毒中,不幸感染了病毒,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当时的袁绯桐刚刚出生两个月。
袁绯桐的奶奶早在几年前就因病离世了,爷爷一直以来身体也不算太好,突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如晴天霹雳,承受不住打击的老人缠绵病榻没几天也跟着离世了,一下子失去了两位近亲,还是婴儿的袁绯桐就被母亲带到了外婆家生活。
她的母亲姜媛是个非常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上学期间追求者众多,甚至到大学毕业跟袁绯桐的父亲结婚以后,也还有不少人惦记着她。
也没有任何意外,新寡的姜媛恢复了单身,曾经的追求者们再次闻讯而来,不久之后,姜媛就再次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新的夫家门第显赫,也并不欢迎袁绯桐,处理了前夫的遗产,给养在娘家的袁绯桐留下了一部分抚养费,在她刚满周岁的时候,姜媛便毫不留恋的开始了新生活。
转眼两年过去,因为一些原因,姜媛逐渐疏远了和娘家的关系,母女二人自此再也没有见过。
打完吊瓶时已将近中午,见袁绯桐退了烧,却还是精神萎靡,昏昏沉沉,姜外婆便背着她回家,没想到刚一进门还没换鞋,就听到坐在客厅里的姜外公一脸怒容的斥责:“又去看病!这回又花了多少钱?有多少钱能够她这么花的!”
姜外婆嗫嚅了下嘴唇:“没花多少钱,就打了个吊瓶,一共六十多块而已,你还能不给她看病啊,小媛当初留下那么多钱...”等她把袁绯桐放回卧室里的小床上,盖好被子,出来忍不住回嘴道。
“妈,我姐带着她前夫那么一大笔遗产,又嫁了个更有钱的,留给我们这点小钱能干什么,就袁绯桐这死崽子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看病吃药花钱跟流水似的,我姐给的那一百多万眼看就要见底了!你们不心疼我可心疼!”袁绯桐的舅舅姜明坐在一旁,听到姜外婆的话便忍不住连声抱怨,又接着说道:“到是我都离婚一年多了,到现在还没处上女朋友,你想让你的宝贝孙子一直没妈啊?”
姜明是姜外公和姜外婆的小儿子,俗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姜明这一通抱怨句句戳中姜外婆的软肋,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话。
姜外婆虽然疼爱袁绯桐,但到底还是更疼爱自己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老儿子,以及老儿子一年前离婚,用一栋四环内的房子为代价,好不容易才抢回抚养权的姜家大孙子姜岳鑫,听了这话,忍不住追问:“那你想怎么办?不给桐桐治病你就能有媳妇了?”
姜明本来只是随口抱怨,但看姜外婆一脸急切,眼神一闪,张口便道:“哎呦我的妈!我的亲妈!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有钱那就是大爷啊!有钱了我还愁什么!找一个媳妇还不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的事儿!”
姜外婆闻言顿住,有些生气的说道“可你哪来的钱啊?你上一回结婚,我和你爸掏空家底给你在四环边上买的新房子,现在为了你儿子的抚养权全打了水漂,你还想让我和你爸卖了现在的房子再给你娶媳妇?”
见姜外婆完全没说到点上,姜明急了,一直潜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脱口而出:“哪用得着你们卖房子啊,这钱不是现成的么,我姐不是给了你们一百多万呢么”
“可,可那是桐桐的抚养费啊,桐桐还总生病,你把钱都拿去用了,让桐桐怎么办?”姜外婆一愣,语气虽不赞同,但脸色却缓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