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有鸟在鸣叫,阳光倾泻下来,龚美娟进来,说,时间不早了,改起床了吧,饭都给你做好了,现在都凉了,在给你热热。我睡眼惺松,真想再接着睡。
夜里,睡得还好吗?龚美娟问。
不好,忙了半夜,我揉了揉眼睛说。
忙什么呢?
忙着做梦,不过我还想再睡一会,看能不能把这个梦接上,我说。
龚美娟笑了,那你接着做吧,我去给你洗衣服。
夜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光着脚丫在高楼大厦里走着,空荡荡的城市,很安静,没有清洁工,没有骑着单车送外卖的人,也没有警察,看不到一个人,也没有声音,高楼大厦的水泥墙皮慢慢脱落着,依然听不到任何的响声,路口红绿灯闪烁,红灯和绿灯读着秒,我喊着,乔海艺,乔海艺,我张着嘴巴,但出不了声音。拐弯处是小学校,红旗是铁皮做的,像一把斧头,对面是一个英雄纪念碑那种式样的高楼,玻璃和水泥已经完全脱落了,只剩下钢筋的骨架,一个干枯的金属骷髅,随时都有倒下去的意思。
这时候有声音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众楼之间回荡着:大家请注意
大家请注意,
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三点,
扫烟囱的
扫烟囱的小男孩就会来
我总是能听到这样的声音,这声音有时候会从一台老式的录音机里发出来。难道这是什么密码吗?为什么要扫烟囱呢,为什么是扫烟囱的小男孩?
再朝前走,是我经常光顾的那家大型国际连锁超市,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就是没有一个人,卖水产海鲜和蔬菜的地方,几十条鱼在玻璃缸里游着,馒头散发着热气,案子上一把菜刀插在了一根骨头里,超市的营业员好像是刚刚消失的。
出口就是地下停车场,我看见一个流浪汉蹲在拐角处,一束光笼罩着他,雪花在他的头顶飘洒着,奇怪的是,这是在地下层,奇怪的是雪只在他那儿下。我走上前去,他低着头,好像睡着了,他的面前有一只破碗,雪花落满了那只碗。
我感觉脚下的土地升起来了,楼房坍塌,越升越高,朝下看去,我站在了万丈的悬崖上,我惊叫了起来,发觉自己的声音很刺耳,就像是狼嚎一样,再叫,还是鬼哭狼嚎一般,我看看身上,果然自己就是一只狼了。我感觉肚子饿了,我转头朝下爬去,下面有一个洞穴,我看到有七八只小狼躺在冰冷的地上,我心想,这样会着凉的呀。在他们卷曲的身体下,有一些铁皮的肉罐头,上面有很多牙印,我爬过去,用嘴咬了半天,也打开不了那些肉罐头。我看到有一只小狼饿得奄奄一息了,我想怎么才能打开那些罐头呢。就在这时候,我突然醒来了。
我看着窗台上的月季花,还在想,怎么才能打开那些肉罐头呢。我的手机响了,是乔海艺打来的。
亲爱的,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乔海艺说。
我也是,要不我晚上去。
不行,不行啊,我要你现在就来,乔海艺撒着娇说。
等会再说吧,我先吃点饭去,我说。
龚美娟进来,看了我一眼笑了,我挂了电话,问,笑什么呢?
你的衣服,我都给洗了,你怎么约会啊,龚美娟说。
啊,没让你给我洗衣服?我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洗衣服的时候,我还给你说了一声呢?龚美娟说。
洗就洗了,晚上差不多就会干了吧,我说,不过,我要出去还真得乔装打扮一下。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弟弟原来在这住过,他是部队的军官,他有一套军装还放在这儿,你穿看看,龚美娟说。
我穿上了军装,感觉还不错,上尉军衔,就是大檐帽有点大。
那好办,帽子里我给你塞上点东西,龚美娟说,如果你要出去,最好是晚上吧,这样安全点,等会我先走,去单位,如果晚上不回来,冰箱里有东西,你自己弄点吃,或者叫外卖。
我和乔海艺约的是晚上,我没让她开车接我,我觉得还是坐公交车稳妥。走了有四五百米路,我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在路边看到了乔海艺的轿车,我拍了拍车窗,乔海艺歪过头来,问,你谁啊?她再看一眼,自己笑了,我还真认不出你来呢?你从哪偷来的军装啊。
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偷来的?我说。
不过,看上去你还真像一位军官呢,乔海艺说,这样吧,你跟我去一趟前面的商场,我买点东西。
你就不拍别人认出我,我说。
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就是认出你了,还有我呢,我来保护你,我身上可带着枪呢?乔海艺说。
商场里人很多,来来往往的,有的人慌慌张张的,好像怕东西买不到是的,我和乔海艺刚下电梯,一个人匆匆跑过来,给我撞了个满怀,我的军官大檐帽掉在了地上,帽子朝前滚了一米远,从里面竟然滚出一个乳罩来,还有一个小毛巾,我一看傻了,这不是龚美娟的胸罩吗,就是我咬的那半个。
你真有才啊,乔海艺说。旁边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军官帽和乳罩。我慌忙把跑过去,把乳罩塞进帽子里。
行,有才,你接着戴上吧,乔海艺说。我心想,这真他娘的丢人了,不但给乔海艺丢人,也给中国人民解放军丢人。我还在看守所笑话阿贵在壁橱里顶着胸罩呢,没想到自己也顶上了。我把胸罩急忙从帽子里拿出来,塞进口袋里。
以后就叫你赵有才吧,乔海艺说完扭头快步地出了商场,她东西也不买了。我心想,这是龚美娟干的好事,她给我帽子里塞东西,却把乳罩塞了进来,这不是有意让我丢人吗?我急忙跑过去。
乔海艺上了车,我上去后说,这是误会。
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个流氓,好像有点变态吧?乔海艺说。
我变态,是的,自从你让我卧底后,你看我都成啥了,别说这个胸罩了,上次,我不是连女厕所都进了吗。我这么一说,乔海艺扑哧一声笑了。
是不是又冤枉你了,乔海艺说。我就把在龚美娟家的事给她说了。
最近在忙什么呢?我问。
有一个案子,前两天连续工作了两个通宵,依然没有任何进展,乔海艺说。
什么案子?
大案,连环杀人案,这个案子两年就发生过三起,这刚刚发生的一起,又是这同一个人干的,乔海艺说,现在局里压力很大,我们压力就更大了。
说一说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