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店里的售货小姐堆着满脸笑意,脸上刷的那层厚厚的粉让我看着有些触目惊心,生怕她一笑,脸上就像演生化危机似的,一块一块的掉下来,店里即使是白天,也开着那几千瓦的白光灯,照的店里的饰品闪闪发亮,我看着柜台里的那些琳琅满目的珠宝,觉得有些刺眼,那些冷冷的光芒,直接刺到心上。
阿咊站在柜台前,认真的挑选着对戒,我尽量离他远些,我怕殷勤的售货小姐会误以为我是他女朋友,推荐我们试戴戒指,那时我得有多难堪,好在阿咊对余彤手指的大小了如指掌,并不需要我出马。
阿咊仔细的挑选着人生难得的一次,我站在他后面思绪饶了无数个弯,我甚至恶意的期盼这个时候有人来打劫,毁了阿咊挑选的礼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想好了各种借口离开的时候,阿咊终于选定了一对挺简易的银制对戒,问我好不好看,我点了点头,看着那对对戒,精致小巧,价格不贵,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却是一大笔消费,这是阿咊现在能给余彤最好的,酸意急冒上来,余彤好命得我开始怨恨起老天的不公平。
阿咊拿着戒子,脸上有些微红,见我怔怔的看着他,尴尬的一笑,“现在只能买对银的了,等以后宽裕些再买对好。”阿咊见我没说话,以为我对那对戒指有些想法。
我没有回答,心里想着,如果是你,找根红绳绑我手上也是好的,三月末的L市还是透凉透凉的,温暖的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得早些才好。
回来的路上,阿咊几次停下来欲言又止,我怕他会要我在求婚那天当他们的见证人,一直装作没注意,一个劲的往前走,最后阿咊憋不住了,从后面拉住我。
“昏昏,你是余彤的闺蜜,你觉得她会喜欢怎样的求婚方式?”阿咊憋得满脸通红,每说一句话就有热气从他口中呼出,阿咊出来得匆忙,格子衬衣外套了件纯靛青色毛衣,耳朵冻得有些微红,阿咊眼神满满都是期待。
我叹了口气,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给眼前的这个男孩戴上,“只要是你,什么方式她都会喜欢,不用担心。”宽慰他,也像是对自己催眠。
阿咊拢了拢我的围巾,低低说了句谢谢,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眉眼低垂,洛惜枫,如果此时你不顾一切对着眼前的这个男生吻上去,你应该无憾吧,可是如果这样,余彤和阿咊你此生怕是不会再见了。
人的忍耐极限有多大呢?
口袋里的双手已经握出汗,我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发现呼吸无法顺畅,看来是老鼻炎发作了,我捏着鼻子用力的吸了吸,仰头把眼泪倒回了心脏里,我一直觉得眼泪来自心脏,流多了心脏会缩水,这样心里会装不下其他东西,我不想少了阿咊的未来,变得不敢去接受其他人,所以这些水分我要尽量保留着。
“阿咊,不好意思啊,可以麻烦给我张纸巾吗?鼻子堵了!”
阿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这个习惯和欧阳还真像,我用力擤了擤鼻涕,也不管这样的形象有多糟糕,总算是把想哭的念头吞了回去。
回到宿舍的时候,余彤已经回来了,坐在我的床铺上发愣,见我回来,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我咧嘴笑了笑,把背包取了下来,看了看姚琳儿留下的那盆非洲茉莉,叶子还是郁郁青青的,可三年来一直没见过开过花。
“昏昏,你的围巾呢?”许久,余彤缓缓开口,带着些许强硬的口气,拿起我床头一本书,随意的翻着。
“我……”我不知道余彤问这问题的深意,她是知道我把围巾给了阿咊呢,还是随口问了问,如果她已然知道我今天和阿咊在一起,我编理由骗她,这不显示自己心虚,如果是随口问,又不似余彤性格,她从不多管闲事。
心念百转千回后,我选择没有开口,静静的等待余彤的后话。
“你还是这么喜欢着阿咊啊!叫我该怎么办呢?”余彤依然盯着书,一头秀发披散在腰间,说话时也没有抬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心里突突的。
“要不,我把他让给你怎么样?”这次余彤抬起头来,微笑的看着我,笑容高深莫测,看着她的笑容,胸腔突然袭来一阵怒意,好想把她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撕碎了,她是觉得阿咊抢不走才可以无所忌惮的戏弄我吗?
“让?我需要你施舍吗?”我冷笑,“你是料准了阿咊对你死心塌地,所以才这么猖狂践踏我的自尊心吗?”
“哦,真不需要吗?”余彤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即使我态度冷硬,或是嘲讽,也撼动不了她女王的风范半分。
“…………”
“如果真不需要,看阿咊的眼神就收敛点,也不要那么假好心的给别人的男朋友戴围巾。”余彤眼神也冷了起来,平时已知余彤毒舌,倒也不觉有什么,现如今她苗头指向自己时,才知道语言的伤害能力竟有如此巨大的破坏力,原来余彤一直以这样的眼神防备着我,或是看着我和阿咊的,能引起余大美女这么高的警觉心,我算是已经高其他人一筹了。
既然余彤认定了的事,我争辩和解释也没用,从来都如此,我冷冷的笑了声,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我需要冰冷的东西镇定下现在不安的情绪。
“既然,你那么喜欢,做好朋友的我就成全你!”过了许久,余彤开口,语气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
我端着杯子,瞪大眼睛看着她,余彤表情平静,过了会儿,我黯然道:“我知道了!”离开了宿舍。
如果不彻底离开阿咊,余彤定是不会安心了。
我拨通了王老师电话,把实习的工作辞掉了,王老师关切的问我怎么了,我撒了个小谎,说是父母在上海给我找了份工作,近段时间会过去,王老师在那边鼓励了几句,挂了王老师电话又拨通了培训班负责人电话,都几个月了,我竟还不知道那个负责人的姓名,我讽刺的笑了笑,想到不用再见到那个姓吴的男人,也有些轻松,培训班那边表示突然离职,不会发扣押的那半个月工资,问我要不要再考虑下,我说没关系,把电话直接关机。
我游魂似的在校园里晃荡了很久,草地上已经开始冒出些嫩绿,光秃秃的树干也长出些叶尖,我蜷曲着身子坐在实验楼的屋顶,这里我和欧阳搬上来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撤除了,就连屋顶那把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翘掉了,地面透出刺骨的寒意。
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在屋顶,冷风呼啸,欧阳、鸭子、于果果、姚琳儿、申艾、余彤一张张脸从我脑海里一帧一帧的放映,却始终想不起阿咊的长相,明明昨天才见过的人,为什么却想不起他的模样了呢。
越是努力,阿咊的身影越是模糊了起来,阿咊……
2011年3月31日那天下午,如果有人出现在实验楼顶,会看到一个女生,像个疯子一样的坐在冰凉的石板上大哭,像孩子丢了心爱的娃娃般痛哭。
直到晚上,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我淋得头发都湿透了,回到黑暗的宿舍里,宿舍门上贴着提醒大三学生在四月份底搬离学校的字条,为方便新生入住,学校要全面清理宿舍。
我扯掉那张字条,扔进垃圾桶,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从晚上8点睡到第二天下午3点,起来的时候,喉咙哑哑的,头昏昏沉沉,想必是又感冒了。
余彤一个晚上没回来,想必是和阿咊一起了吧,我已经无力再想他们和我之间会如何了,本省下的租房的钱,看来是用不上了,想了想用它换成机票,早些到老洛那儿也好,得先给老洛打个电话,突然去他那儿,会引起他担心的。
一开机,手机差点被震落,12条未接电话的提示,三条短信,都是阿咊一个人的。
“你昨天跟余彤说了什么?”
“接我电话。”
“洛惜枫,算你狠!”
我被这三条短信惊得心脏直跳个不停,不安越来越浓烈,阿咊第一次叫我的全名,却是带着严重的愤恨。
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这时,电话又响了,来电显示是‘阿咊’,我不知道为什么接电话的手会抖,我突然害怕听到这个我心心念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