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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终局(三)

北淼的身体消失在蓝色的光晕里,左横七用力地攥着刚才强行从湮灭中抢来的教徽,凝视着夜空久久不语。

他来到雾山的时候其实带着许多行李,只不过那时北淼的视线被血污挡住,并没有看到。他拖着这些东西走进庭院,对着繁复的暗纹一通胡劈乱砍。

……

天祭台上那座宫殿已经重返天外,那里的土地被血洗过一遍,腥红得瘆人。

祭坛上躺着位祭酒装束的少女,睡美人似地伏在祭坛中央,宛若血泊中盛开的野花,恬静而妖冶。

……

那些东西被他脱手扔在地上,七零八碎地散开。一口书箱,一张桃扇,一杆魂幡,一个铁匣,一柄拂尘,还有那蒙上了尘的教徽。他失神地看着这些物件,不知多久,他抬手把刀横在颈旁。但他的刀被硬生生地止住,那里有一条无法摧毁的规则链条挡住了刀势。又或者说,他的刀已经太过残破,连条狗链都砍不断。

于是他走出院子,走到崖边,径直跌了下去。这里是神墟的最高点,从这里坠崖或需要经历比跌落十八层地狱更久的时间。

这种不停坠落的感觉,这种一切都不复存在,都因相对的抛弃而加速逝去的感觉,成为他记忆的终点,深入骨髓,无从忘却。

……

新历一一九六年,雾山。

孤独是会传染的,而这场瘟疫的源头就在这座丢失了阵法的空山上高速的移动着。

他发了疯似地朝山林深处跑去,没有动用任何暗纹加持,就像头野兽一样,仅凭着本能在深山中左冲右撞地寻觅着猎物。没有食物,野兽就会死去,找不到那个箱子,他却要丢掉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那把杀气盈空的刀被他用作斧与镐,将整座雾山犁过一遍又一遍。聆夜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出声喊停。她也想知道,这座失去了阵的空山,到底还藏着什么。但她没有加入到左横七的搜寻行动中去,这个人身上流露出太多与她短短几十年的记忆中不相符的特质,这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不肯靠近。

在砍倒了主峰最后一课古松后,左横七终于从黑色的土地里翻出那口陈旧的书箱。这是他记忆中二十岁时埋进雾山的旧物,如今再度见到,他却生出比久别重逢更加晦涩复杂的心情。

他把书箱翻转过来,把里面七零八碎的东西倒在地上。残缺的徽记,折断的拂尘,漆黑的铁匣,陈旧的魂幡,还有那口书箱,这些都是破旧不堪的老物件,除了破旧,似乎就没有更多的特征。

但他知道,这不是什么老旧的收藏品,而是一笔无力偿还的债务。

那日劫雷入体时他就隐隐约约地生出一些明悟,铁刀切过肉体的声音,规则链条崩裂的声音,那些东西冷漠而机械的声音,还有那消散在蓝色光晕中的嘲笑……直到今天重临此山,重见此物,他终于拾起那久远的记忆,以及记忆末段,那种背叛一切时的耻辱与绝望。

杀了他,杀了她,杀了他们,杀了一切他所认可的存在,他向“它们”屈服,以叛徒的身份,像条狗一样从“它们”那里乞来一文不值的生命。尽管这一切都经过严密的计算和考量,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漏洞,保存了一切可以保存的希望。也许那小心存留下来的是代理组的希望,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但那绝不是他的希望。他本就诸罪加身,可自那一日起仅有的可以宽恕他罪行的人都被他撕成了碎片。

他永远的失去了被救赎的资格。无论在做完那些之后坠下山崖的他是否失忆,人赐的罪都烙印在他的身上,便是那日的天罚都无法抹去。

原来“神明加罪于身”不过是他出于本能而编造出来的对自己的开脱,天罚之所以不会令他湮灭,只不过是他自己已经因为背叛而成为“它们”所认可的“湮灭”本身。

他看着那些旧物,便如同刀剑加身,深入骨髓的剧痛长久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宛若世间最残忍的酷刑。但此刻他无法麻木,无法缓解痛苦,更加无法转身离开。找回记忆的一瞬间,他便被过去的投枪钉死在那里,然后被他自身强大的“存在”拉出死地,然后再被钉死,在复生,再钉死……这是一个近乎无解的循环。

但她并不了解其中复杂的经过,她遗失了太多存在,根本无法回想起更久远的事情。可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他要去见一见旧友,便是雾山变成了空山也会让他见到。

于是她从行李中取出刻刀,在他身后刻下一个极为简陋的阵,把这里的情况通过暗纹的联系,告诉了身处神墟各地的故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座死寂的空山陆陆续续迎来了访客。他们见到这被无形的投枪钉死的人,略作沉吟,然后顺手从箱子里拿走一些东西,接着转身在不远处驱动暗纹,一座简朴的院落很快建成。

直到聆夜取走扇子,同时把空下来的书箱丢给一个黑脸书生,左横七终于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最后一个带着祭刀的少女,在这山顶上进行了一场规模极小的仪式,雨线丝丝缕缕地把雾山收拢进去,这荒芜的山上有渐渐长出些幼嫩的树苗来。

他们沉默着把他抬进八间屋子中的一间,然后在这院子里各自安顿下来,静静等待着他的苏醒。

这也许就是当下最好的结局,虽然失去很多,但他们终究重新聚在一起,而且再也不必担心来自天外的威胁。也许还应该有更多残余的不甘,可左横七那时的挥刀果决得过分,这些不甘似乎也早就被极为干净地削去了罢。

可是,他现在记起了一切,一星半点都不愿再忘记。他是世人厌弃的摩羯,是刀不离手的独夫,这样的人,只有失忆可以压抑住他的仇恨与愤怒。可既然已经记起,又如何能够隐忍下去?也许那日“它们”锁在他脖颈上的用规则打造的狗链,可以让他无从发作,可一旦这链子断掉,他压抑了七万年的怒火由该由谁来压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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