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什么的,烛光虽然不至于完全躲不过,但是也够呛。睡衣女子这一剑烛光是看到了,但是惊诧混杂着疲惫,烛光的反应竟然慢了半拍,好不容易才集中了精力去应对。那一剑看似随意,实则确实很随意,招式无名,也无特色,不过是随手一刺。随后,烛光背上的衣服被轻轻划开,露出光滑的皮肤,还留下浅浅的一道血痕。
好气啊。他刚才明明已经逼退了无数追杀者!烛光愤怒地盯着睡衣女子,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在血都,在他穿越之前的现实世界,都是这样。
睡衣女子偷袭不成,便着了慌,踉踉跄跄地往她房间里逃回去,像一只意识到犯了错的老鼠。烛光盛怒之下随手捡起一把铁剑掷去,正好抵住她慌忙关闭的房门。睡衣女子根本不敢再次打开门拔掉那把铁剑。可是烛光这下却不想去追了。
心好累。
烛光简单花了三秒钟感慨了一下人生,然后迅速调整状态,他知道楼下还有一群人围着他找茬呢。不管怎么说,今天的重点是突破围追堵截,找到林雨眠。
楼下的人从窗户里看到烛光被偷袭成功,有个别心细的,也就悄悄躲到各个角落,把剑隐藏着,就等烛光下来走到那里时给他一个“惊喜”。这个计策烛光当然也想到了,只是烛光防无可防。
十几分钟后,烛光有些疲惫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楼下大街上。
经过这漫长的等待,周围的追杀者好像一点也没有减少。可是烛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疲于应付、着急逃命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他看了看街对面薄暮下的中山公园,嬉戏的人群,叫卖的声音,忽然感觉全身亢奋。不是绷紧神经的那种,而是非常自在、自由。像他对天明的印象那样。在他自己的心里,他似乎已经闯过了最难的一关。
最难的一关永远是自己。
烛光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无数把剑毫不犹豫地向他刺来。
他说:“今天你们杀不了我。”
烛光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是怎么抵挡的。就是感到有一把剑过来了,就转身一挡,如果那边又有剑刺来,就顺势划一个圈。如果同时有两把剑在不同方向,就向后一撤,如果后面还有剑,就蹲下身子一扫……
说破了,何难之有?
然而最简单的事,要做到这种程度,便是最困难。
说不清过了多长时间,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天色又暗了下来。烛光挥完这一剑抬头,这才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人了。
回头一看,人都在他后面,没有及时围拢过来。或许,他们还真是有些怕了烛光了。
说过了,今天你们杀不了我。
眼见地铁站另一个出口旁有下班早的美女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烛光忽然用尽全速冲了上去,对那美女轻声说:“对不起,借一下。”
美女没有反对,烛光便抢过她解锁的自行车,然后飞速逃离现场。
追杀者们完全懵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把手机带出来,只有少部分在尝试自己解锁一辆自行车。可是等到有人骑车追了出去,烛光也骑得很远了。沿路上本来有很多准备偷袭的追杀者,却都对这风一般掠去的身影表示无可奈何。
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拐弯时烛光隐约看见,视线远处那抹不掉的满街血色,铺满了中山公园的大门。刚才被人墙严严实实地挡住,根本没顾得上注意,现在瞥见,心中只有一片荒凉。
追杀者正在散去,一些小孩子回到公园东广场,在地砖上踩出血色的鞋印。
半站地铁的路程过后,烛光终于确认所有追杀者都停止了追赶。迎面的风吹起烛光满是伤痕和血迹的休闲衬衫,透出一股冰冷和决绝的帅气。他忽然一下没了力气,刹车减速倒在路旁。
经此一役,追杀行动该收敛一些了吧?
当烛光继续骑上自行车赶往建设路时,林雨眠也已像往常那样,算准时间来到小吃店里了。今天她的容颜少了些笑意,嘴里碎碎念着“怎么办、怎么办”,即便偶尔一笑,也是在紧张的心绪中浸出些许苦味。老板娘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她也听说了第二道追杀令的传闻,自然要往那方面想——她也要想或许是林雨眠发了这道追杀令。她想林雨眠也许是被牵扯进了什么事情,从而不得不做出这种事来,因此才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不过想归想,这些八卦的想法,老板娘既不会写在脸上,也不会贸然说出来的。
林雨眠两手撑着脸,就这么撑在桌子上发呆。
林雨眠始终没有拿自己当一个高等级的游侠,更别提十大游侠了。以前她一直走的是小众偶像路线:偶尔参加些比武论剑的小活动混脸熟,每每遇到大场面都靠撒娇卖萌博得男生照顾,依靠一些小品牌的广告代言和一些不是很火的综艺节目赚取一点在血都只能算中上水平的生活费,虽然偶尔会被粉丝认出但从来没有人主动找她要过签名。
直到有一天,一份“大数据筛选出的”十大游侠榜单忽然传遍江湖。
一开始倒没什么,只是知名度似乎提高了点。可是没想到,随着知名度的一再提高,特别是其他几位逐渐靠实力在江湖上打出一片威慑力,林雨眠收到的战书也在与日俱增。正在犯愁如何推掉这些战书之际,网上又传出她要主动挑战高生望的传闻,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而就在今天,有人发布了高生望的追杀令,这不是针对林雨眠吗?
林雨眠一边发呆一边胡思乱想,米饭都要凉了,忽听得店老板一声惊呼:“你……?!”
林雨眠这下回过神来,朝门外看去,一下没想起来那个引起老板惊呼的、浑身是血的男人是谁。
还是老板娘淡定些,她虽然看那一身染血的衣服有些害怕,但还是一如往常那样热情招呼客人进去。来者道了声谢,目光扫过老板那里,但见老板畏畏缩缩地低头不语。
林雨眠一抬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低的头),忽然就看见了这个满身血迹的男人站在面前。
林雨眠花了两秒钟想起这个血人是谁,然后什么也没顾上仔细看,也不敢寒暄,直接拿起手机就要拨120急救电话。烛光努力把她的手按下,不停地安抚说:“没事的,我没事。这不全是我的血。”
林雨眠没有因为这个安抚而安下心来,反而愈加惊恐地望着烛光。她说:“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烛光往自己身上一看,这才注意到浑身都是从四面八方溅上的血迹,若说是一个人的,那真的无法想象那个人有多惨。
“我记不清了。我感觉自己像是杀死了一片大海。”烛光说。
林雨眠浑身抖了一下,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着。烛光尴尬地站在桌前,想要安抚林雨眠,回想起来却连自己都觉得吓人。
为了完成一道追杀令,江湖还真是不惜血本啊!
等十道追杀令完成,受伤的又岂止是被追杀的人而已?那对整个江湖,都将是一场重创。
那不堪回首的满街血色,真的是你们为之热血沸腾的江湖么?
“对了,”烛光问林雨眠,“你知不知道当初到底是哪个缺德的给我发了追杀令?他给我留了一张A4纸,上面写了什么背叛什么的……”
烛光就要伸手去摸那张纸,理论上他应该是把这张纸塞在口袋里了。他摸了右边口袋,又摸左边口袋,又摸了上衣口袋——哦,上衣好像没有口袋。糟,莫不是忘带了吧?或者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丢了?
“不用找了,”林雨眠说,“故作高深,3104无疑。要是我说错了,我去杀高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