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卡埃斯和三名园丁坐在庭院的亭子内。
时间已经是正午了，万里与万哈特的对决差不多也快开始了，卡埃斯很想尽快赶过去，身为艾尔斯坦因的管家，对万哈特独断以剑术对决来辨别可能是艾尔斯坦因大少爷之人的身份一事，他有必要见证全过程。
但是，偏偏昨天的那群家伙来了。卡埃斯不耐烦的撇了一眼正在修建庭院的人。
那群家伙指的是把万里和西莉亚关进铁笼子里的人，包括克雷蒙德城的士兵和普通居民，总共二十三人。
作为艾尔斯坦因主管一切家务事的管家，他必须让领主的庭院保持整洁，领主大人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卡埃斯就必须让他变得更合领主的口味，更整洁，更美观，更漂亮。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这群人拔错一根草，剪错一根树枝。
他高傲的自尊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卡埃斯对三名园丁千叮万嘱，直到他认为每一个角落的叶子都涵盖其中才能放心离去。
卡埃斯抖了抖腿，他该说的都说了，自觉不会出什么事，于是站起身准备动身前往后院，如果运气好还能阻止万哈特少爷杀掉乌发墨瞳，不管他是不是大少爷，但凡流血事件卡埃斯绝不允许他在艾尔斯坦因宅邸发生。
正当卡埃斯准备离去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他认得那马蹄声，声音比一般的马更浑厚，前脚有不输给后脚的劲道，一般人听到这声音会认为只有一匹马，其实有两匹，它们是体态壮硕的孪生兄弟，在同样的草原上训练，吃相同分量的草料，连睡眠都严格控制在同样长的时间，为的就是培养出步调一致的马。
艾尔斯坦因的马，领主大人的马。
领主回来了。
卡埃斯匆匆跑到门口，打开了大门，不远处一辆侧面印有咆哮雄狮的黑色金边马车正向这边驶来。卡埃斯认得那纹章，咆哮雄狮是艾尔斯坦因家的家纹。
换做平时，卡埃斯定会派一两人在门口等待领主归来，带上热毛巾和饮料，但这次领主回来的时间提前了。
马车在卡埃斯面前停下。
“唷，卡埃斯。”马车的窗帘拉开，一个男人探出头来，咧嘴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没有人来迎接呢，没想到你还是亲自来了啊。”
男人大概四十来岁，个子颇高，腰板挺直，一头梳向左侧的褐发，上颚留着一小撮胡子，没有挡住嘴巴，笑起来颇感喜庆。他身穿深红色的长衫，几乎长及膝盖，中间一排十个金色镶边的纽扣，翻边的领口，袖口则是白色折叠边。
“说来惭愧，我只是恰好在前院。”卡埃斯鞠了一躬。
“哦，这么说来我没看到平常准备的热毛巾呢，你上来吧。”
“是。”卡埃斯应了一声，熟练的坐上了马车夫的位置，接过马车夫的缰绳，大喝一声，两匹马向宅子前进。
“有你这样的管家，我没在的日子里也非常安心哈，能让我放心的和夫人一起出门的只有你了。”领主顺势把手放在了一旁的女性手上。
“老爷，别忘了还有万哈特。”夫人将另一手叠在领主的手上。
“对对，万哈特也长大了，差不多能接任我的事务了。”
夫人三十来岁，暗色金发高高盘起，像张开的扇子，又厚的像洋葱。墨绿色的镶边连衣裙让她看上去华贵而高雅。
路过庭院，领主看到庭院内各异的人，手持镰刀或剪刀在院子里修修剪剪。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有几名士兵他认得。
“卡埃斯，庭院里是这么回事？”领主问。
“老爷，这事说来话长。”卡埃斯稍晚想了想，“简单的说，大少爷回来了。”
“什……！”一句话把领主惊得从马车上跳起，全然忘却了马车的高度，头狠狠的撞上车顶。
夫人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但二少爷不相信那是大少爷，执意要用剑术对决辨明真假……”卡埃斯继续说。
“他人在哪里！”领主敲打着卡埃斯背后的马车内壁，“快带我去见他！”
“他们两人在后院进行对决，我们现在过去。”卡埃斯让马转头向后院前进。
“不，从宅邸穿过去更快，让马车停下！”领主大声命令道。
还没等马车停稳，领主便跳下马车，奔向宅邸。
后院。修建整齐的草坪上，西莉亚和一凡担忧的站在一旁，万里和万哈特相视而立，右手牢牢的按住腰间的长剑。
“你的眼神变了呢。”万哈特盯着万里说。
“是吗？”万里随口应了一句。
“昨天的你只想着如何保住性命，今天终于想认真比一场了吗？”
“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万里将腰间的剑拔出，“我要赢过你。”
“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万哈特拔剑，轻蔑的说，“让你一手好了，你先攻。”
是什么陷阱吗？不，万哈特孤高自傲，不会做这种事。
万里深吸了一口气，长剑高高举过头顶，前脚用力向前冲去。
基础剑术，劈斩。为了方便万里给每一个基础剑术命了名，万哈特昨天也是以这一式起手。
“哦？有模有样了么。”万哈特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手上的剑划个半圆，挡下了万里的剑。
被挡下的万里将剑迅速拉回，身体半蹲后将剑横向划过。
横斩。
第二剑来得又急又猛，万哈特大吃一惊，双脚发力向后退去。
万里将身体向前伸，硬是把剑往前推了几分。
万哈特见状不妙，抽剑回挡已经来不及了，他咬咬牙，狠狠的向万里的额头斜向下劈下去。
此刻倘若万里不收剑，他必然能砍中万里，但在这之前万里肯定能将他的腹部劈开一道口子。
两败俱伤的打法，万哈特没想到自己会在刚开始就被逼到这种地步。
万里收剑格挡，刚好在距离头顶几公分出将万哈特的剑挡下。万哈特乘机拉开了距离。
速度被跟上了。万哈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中间的纽扣被切开了一个小口，如果自己没选择挥下一剑，恐怕鲜血已经染红了胸口吧。
他大意了，现在的万里与昨天简直判诺两人。万哈特握紧了剑柄。想要在速度上压制对方已经没意义了，他如此判断。但论经验，万哈特绝对远远超过万里，他决定以经验取胜。
这一次，万哈特主动发起进攻。
基础剑术字如其名，基础中的基础，万哈特十年的剑术经验让他练就了从敌人的起手动作就能判断出接下来挥过来的剑的方向。反过来，也能轻易的发现对方的死角。
长剑直驱而入，万里提剑格挡。
跟万哈特挡下万里的第一招的时候一样，万里的剑从左往右、从下往上划出一道半圆，万哈特深知这一式虽然能挡下大多数招式，却有个致命的缺陷。
就犹如万哈特刚才的失误，半圆过后，想要拉回非常费力，而且需要时间。
万哈特动作突然停下，剑尖与剑身连摩擦都没有，看着万里空挥而去的长剑，万哈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停下的手臂动作再次移动，万哈特将剑稍稍后拉，刺向万里的下盘。
假动作，就像打篮球投篮时假意投篮，让对方做出错误判断从而达到目的的手法。对新人屡试不爽。
万哈特的笑容很快变成了震惊，万里突然侧身向万哈特靠了过来，双脚旋动，上身的力量传递到手臂，把挥空的剑压了下去，脚下的动作更加快了力道和速度，剑身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万哈特的剑尖。
万哈特吃惊的看着万里，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看到了万里的嘴唇在轻轻开合。
如果万哈特读得懂唇语，又懂英文的话，他就会知道万里轻轻念叨的是什么。
那是简单的英文字母。
万哈特不敢再大意，将万里当成真正的对手。
万哈特剑刃挥下。
Q。万里格挡。
万哈特快速衔接。
R。又一次被挡下。
万哈特连续的挥出两剑，把基础剑术的叠加运用，让普通的一段斩进化成二段。
E、F。但见剑身左右一碰，轻松化解。
汗水从万哈特的额头上划过，无论如何进攻，万里都轻松将其化解，而且被化解的越多，万里的动作就越小，多余的动作也越少。
实战中不断提升自身能力，就像在不断进化一样，万里把万哈特当成了提升经验的对象。
万哈特第一次在剑术上觉得吃力。即便是教导他剑术的老师也未曾让他陷入如此困境。
突然间，万里的剑路变了。
之前采取一位防御的万里发起了进攻。
万哈特吃惊的收回准备进攻的剑，迅速格挡住。
A、C、H、D、X……万里的嘴唇接连不断的诵出万哈特不明其意的话语，手上的剑凌厉得宛若瀑布，灵活犹如飞鸟，接二连三的挥出斩击，甚至挥出了万哈特方才使用过的二段斩。
在知晓自身有“加速视感”后，万里就在不停的思考，到底还有什么能缩短彼此间的差距。
速度上靠“加速视感”弥补，可万哈特十年的剑术经验靠什么弥补呢？
答案是游戏。
万里是个废柴，为了躲避现实他选择了游戏，这积累下来的经验，正是万里能与万哈特十年剑术抗衡的，他仅有的最丰富的经验。
当万里细看一凡给的那本剑术基础时发现了，书里记载的并不是真正的基础，只有在书本前几页里记录的才是真正的基础，合计共十二式，后面的宛若圣经的厚度不过是基础剑术的简单变体。
为什么单是变体就会有这么多？万里很快便得出了答案，因为普通人没法简单的在实战中做到顺应战况而变化。比如说，你想横劈，下一步你横劈了，却在中途发现稍微让剑偏上点好，但普通人要改变剑路已经做不到了。
而万里能做到，他在实战中有充足的思考时间，有充足的反应时间，更有在挥剑时轻松改变剑路的能力，这全倚赖于他的“加速视感”。
如果能随时顺应战况做出改变，那么只要记住简单的基础十二式就行了，为此，万里一晚上就这十二式练了不下百遍，为的就是将它牢牢刻在自己的身体上。
之后，再将十二式当成游戏里的技能，分别用键盘上的字母进行编号，这就是万里在对决时一直念叨英文字母的真相。
与此同时，剑术也讲究与身体的配合，万里也将脚步与腰部动作拆解，并将其游戏化，代入到他脑海里的虚拟键盘中。
脚步动作十八种，腰部动作六种，剑术十二式，加上脚、腰、剑的发动时机不同，更是能配合出上万种不同的动作。如此想来，基础剑术这书差点赶过圣经的厚度实在是作者偷懒了，真要做的话，两本圣经都不在话下。
接下里，只要在与万哈特的对决中，以自己多年来的游戏经验，狂按脑海中的键盘就行了。
把剑术对决想象成游戏，将不熟悉的东西化成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借此提升实战经验。这是只有万里才能做到的，与万哈特在剑术上一决胜负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