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不解,当初自己要给银子,王诜死活不要,这会儿怎么又要了?
“驸马,这连环画卖的太好,连同画纸都被抢购一空,咱家想来怕是王驸马眼红反悔了。”
“哦?大官卖了多少?”
高内侍扭捏道,“咱家卖了六万多份。”
李琦吃了一惊,连环画定的五十文一套,这一个来月对方就卖了三千两,还真是会做生意。当初自己承诺给高内侍三成,看样子这财迷被王诜真逼急了。“大官,那王驸马要银子作何?”
“他要出价收买各处孤本书籍。”高内侍无奈道。
李琦暗笑不已,看高内侍的样子,估计没少借王诜几人的名头宣传,干脆道,“也罢,从我那份子里划出三成给他,你原本的不变。”
高内侍脸上一喜,看看李琦的脸色又苦下脸道,“驸马,这月的戏票钱咱家刚一降,京城里就有不少人在骂驸马。”
“可是嫌票价还高?”李琦愣了下,票价自己做过调研的,中上的家庭应该都能接受,以目前几部戏火爆的场面,不降价也会有人观看。
高内侍摇摇头道,“不是嫌价高,是看不上戏,那剧院甲厅被人包了。”
“谁包的?即便包上一两场也该能看上戏?”李琦不解道。
“京城里官绅的内眷,下月的都已定完。”
李琦刚喝口茶差点被呛住,回过神来道,“定完了?”
高内侍点点头,“几十家的轮着包场,还有那没包上的直埋怨咱家,宫里的贵人也凑趣包了两场请太皇太后。”
李琦愣了良久,没想到宋朝的女人会这么猛,这消费能力也太吓人,一场包下来得百多两银子,感情把剧院当作交流聚会的场所了?
“驸马,此事是否不妥?要不把票价原涨回去?”姚管事踌躇道。
“无甚不妥。”李琦哈哈一笑,自己光想着大众化,却忽视了这时代女人的消费力,“包就包吧,大官,回头从雇工家中挑些伶俐的小娘,教导一番专门服侍这些内眷。”
李琦三言两语又问了些别的事,想了想还是跟高内侍回去看看。眼下梨园中人手不足,想启用乙厅也没办法。
兴冲冲的赶回剧院,李琦却被挡住了,自家的剧院不让进,里面观戏的全是女眷。他忍着肚里的笑意,等到戏曲散场才见到正卸妆的顾惜惜。
高内侍不等李琦说话,招呼一些买来侍候的女孩转出了门。
李琦看看对方,戏演了一个多月,顾惜惜的气色倒是好起来,脸上显得越发明艳。
“官人难得还牵挂奴家,可是又有新戏要排?”顾惜惜冲着李琦嫣然一笑,似怨似喜犹如待放的花蕾。
李琦清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这几部戏都忙的不可开交,哪还顾的上排练新戏。”
“奴家想把那梁祝排演出来,官人说可好?”顾惜惜垂下眼帘道。
李琦顿了顿,《梁祝》还是越剧的唱腔最美,他没信心用豫剧或是黄梅戏演绎出来。“那梁祝唱法不同的,算了,我再想想其他的。”
“官人有顾虑?”顾惜惜叹了口气,“莫非是为公主?”
李琦忙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官人,奴奴知道官人心意,奴奴不求别的,只愿此生一直如此,官人能常来看看,奴奴便知足了。”顾惜惜站起身,轻轻挽住了李琦的手臂。
闻着身边女子的馨香,李琦苦笑了下,拍拍对方的手无奈道,“你若一定要学梁祝,我便试试,只是需要寻些苏、杭的小娘来帮忙。”
顾惜惜不解的望向李琦,迎上对方清澈的目光,她不由笑了,柔声道,“奴奴以前有几个相熟的姊妹,原籍便在扬州,不知可行?”
“试试看吧。”李琦忙点头,赶紧找个借口开溜。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并非那坐怀不乱的君子,如今跟顾惜惜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对方学戏的要求。
如今汴京城中要说最知名的女子,除了顾惜惜不作他想,一部《女驸马》,一部《天仙配》,顾惜惜天生的演技和嗓音征服了所有看过的人,短短一月多的演出,已经有人守在梨园前,就为一睹偶像的芳容。
宋人迷恋戏曲是如此疯狂,让李琦措手不及,随着越来越多的内眷小娘走入剧院,戏曲在男子一片看不上的声讨中反而更加辉煌。深闺之中,众多的小娘学唱着几段精美的唱词,宣传画纸的刻版都印坏了好几轮。
长久以来世间对女子的压抑似乎借着戏曲发泄出来,就连最初顾惜惜并不看好的《花木兰》也焕发了风采。汴京城里越是男子嚷嚷看不上,那些内眷越发得意。本是应景的回请相熟的姐妹,渐渐演变成男女的争锋,加上一些新鲜出炉的女粉丝推波助澜,包场的架势不但没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枢密院中,李琦瞅着笑眯眯的文彦博摸不着头脑。军方订购的简易马灯都已交付,文相公特意传话让他来一趟枢密院。
“都尉且稍坐,待老夫勾当完手中之事,再与都尉详说。”文彦博吩咐人给李琦泡了茶,不急不慢的笑道。
李琦忙谦逊了几句,端起茶抿了一口,左右打量着不大的房间。黄梨木的桌案上文彦博正提笔书写着,正墙上一副苍山洱海图,气势磅礴明显出自高手所绘。几个一人高的木柜排放在一侧,窗格上新换不久的碎花拼图的玻璃让他忍不住一笑。
自打剧院和书馆启用,玻璃和水泥的销售便一日旺于一日,越来越多的富户将窗户纸换了,玻璃的采光性和耐擦洗让使用的人赞不绝口。灯具的销售不用说,如今辽国的商人都在催货。需求量最大的是水泥,因为那两座峥嵘的建筑,水泥名声已传遍大宋诸州,近来还有传言,翻过年数家豪门也打算建两座剧院。几个窑厂逐渐走上了正轨,眼下最大的约束是运输,若是能解决这个瓶颈,产能和效益至少还能增加一倍。
对于有人跟风想建剧院,李琦持欢迎的态度,自己那日日预订一空的戏票让不少人红了眼。越来越多的人介入戏曲,自然是好事,既分散了出头鸟的风险,也将把梨园之路越拓越宽。
李琦还在思索着,文彦博停了笔,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头,看看李琦笑道,“都尉近日春风得意,想来那银钱可没少赚。”
“文相公也来说笑,我那近万张嘴等着找吃食,落到兜里的可没几文。”李琦赶紧哭穷,上回给枢密院多送了一万盏灯,这老文同志不会又想来打秋风?
文彦博呵呵一笑,指指李琦道,“果然一副奸商嘴脸,老夫又不要你半文,何苦遮遮掩掩。”
李琦干干的笑了一声道,“太祖尝言,‘尔等自去富贵’,我这粗鄙之人不去赚钱又能做何?”
“粗鄙之人?”文彦博撇了李琦一眼,“官家曾言都尉内有乾坤,老夫初始不信,今日方知看走了眼。”
李琦忙摆手,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了下,他可不想再被朝堂大佬惦记上,“那是官家看戏后说笑之言,相公也拿来打趣。”
文彦博见李琦着急,摇摇头一笑,喝了口茶道,“老夫寻都尉前来,是为一桩买卖相商?”
“可是为那水泥?”李琦直接道,除了灯具,军方最有可能要的便是水泥,他一听老文同志说买卖,立马猜了出来。用水泥盖些小门小院优势还不明显,混凝土建大型建筑和城墙才是利器。
文彦博点点头道,“夏人背弃初衷,无意交还安远、塞门二寨,朝堂合议,诏令在绥州修城,令郭逵自择副将,准备守城所需器械。老夫思虑一番,这绥州城的修建还当落在都尉所创水泥上。”
李琦闻言一喜,好事啊,最多自己便宜点,军方的采购量可是不少。修一座城呢,这次要能建立关系,以后可就美了。他开口笑道,“枢密院要采购,自然没问题,就按京城所售之价打个八折,相公可满意?”
文彦博脸板了板道,“此次用量上千石,都尉所出价格怕不合适。”
李琦揉揉头,上千石,听起来好吓人,按后世的重量也就不到四十吨,一辆重卡就解决的事。这价格他已经让了不少,总不成按成本价出售。
李琦一阵叫苦,又扯到数千家雇工生计,差点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装可怜。
文彦博安然等着他表演完毕,叹口气道,“非是老夫故意刁难,朝堂确实不宽裕,这水泥运往绥州所费巨大,都尉还得体谅则个。”
李琦依旧不依,朝堂没钱关自己什么事,至于糟糕的运输,与他更是八杆子打不着。虽说历史所知甚少,可大宋先被金吞了一半,后来才被蒙古所灭他还是知道。如今金国还没影,西夏跳腾了许久最后也没能把大宋怎么样,绥州城修建用不用水泥都没什么打紧。
穿来宋朝许久,李琦一直做不到宋人的自觉,骨子里依旧自认为是个华夏人。如今是家天下的封建社会,他替赵顼卖命的心早凉了,最多帮着亲近自己的人改善下生计。即便他想平夏灭辽也没那本事,赵家皇帝也决不会让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