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召唤,李琦无奈别了赵蓉,一步三回头的向内殿走去。
其实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殿上李琦的对答,显然对事情的结果很满意,最后表示曹家出的那钱就当捐书馆了,也算给那不争气的几个侄儿一个教训。李琦口头答应,心里却真不敢如此做,高太后娘家和圣人娘家的钱该分的好处还得分,如何能少了曹家的。不过经此一事,宫中几位想必对自己的印象大好,结下这个善缘终有好处。
建图书馆是他进宫前琢磨的主意,最早打算建四座剧院,因为资金不足改成两座,如今接了裁汰之事只能先建一座。考虑到梨园中演戏的人手也不足,他只是预留了另一座的位置。
汴京城的房子贵不贵?他最有感触,当初买那个梨园便吓了他一跳,老苏兄弟还是官员,薪俸不低,在京城里也只能租房子。汴京城的消费全大宋是最高,除掉家小开支想存钱买房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于下层的穷苦之人,租住在狭小的隔间里,那种情形和后世三十年代上海颇为相似。
朝堂三令五申不许抬高住房价格,可惜越压制价越高。李琦真要建住房卖赵顼拿他也没辙,心里不痛快是肯定的,相公们更不用说,但是一牵扯上其他皇亲国戚,这事就变成了预谋,往大里说确实是罔顾百姓生计。
预留的空地改建图书馆,虽说要多花点建筑的钱,还得修改下规划,不过与他原先的设计倒不矛盾。这一来也算一劳永逸封住跳腾之人的嘴。他脑中已有了修改后的大致形状,一个半环形的剧院,正对一条长廊般的图书馆,两侧安装玻璃方便采光,整体形状象个蘑菇。
剧院是伞状的蘑菇头,图书馆是长条的根茎,围绕这个蘑菇,分区域建上数排三层的商铺,上层住家,下层经商,再有剧院和图书馆吸引人气,商铺的价值只会腾腾往上涨。
算上敲赵顼的钱,这次进宫白落两千多两,后期的书籍还没算,李琦一路喜滋滋的回了家。门房里送来张帖子,他拿起一瞅,沈存中啊沈存中,终于主动相约了,看来这夫人路线实在不错,今天该说是三喜临门。
没等他开心完,门房转来说有人来访,他忍不住直愣,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还有谁会登自己这驸马的门槛?
仔细瞅了眼帖子,李琦哑然失笑,王诜,字晋卿,妥妥的又是位驸马都尉,娶的英宗女儿,正经的神宗赵顼的姐夫。
开了正门李琦亲自去迎进了王诜,安座端茶,两人相互打量了下,不约而同笑起来。王诜也就二十刚出头,神色随意轻松,一身青白皂袍,长发惬意的盘了个暨,洚色的璞巾扎了,标准的帅锅脸配上匀称的身材,实在是神仙中人。
对方迎娶蜀国公主赵彤时李琦正在赵蓉庄子上鼓捣金瓷,礼物还是老夫人制备送去的。要按两位公主的辈份算,李琦还高一辈,他定的是仁宗的女儿,不过“驸马升行”的废除,两个人正好不必在辈份上尴尬。
“王都尉,闲来过府拜访,未知有何指教?”李琦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开口问道,文人间那种云山雾罩的说话方式他实在不习惯。
王诜呵呵一笑道,“你、我皆驸马,何苦都尉相称,徒惹人笑话,只称晋卿便可。”
王诜洒脱的样子让李琦顿生好感,他拱手笑道,“晋卿兄非那凡夫俗子,某倒是拘与礼法,惭愧。”
“承宗说甚的话,子瞻尝言你性情爽直,此时反而与我惺惺作态?”王诜瞅了眼李琦,显然也是有些好奇。
听对方提起老苏同志,李琦乐了,原来是苏东坡的朋友,他也不再客气,笑道,“晋卿兄未曾说明,该罚,且安坐片刻,我让厨下制备些酒菜,当得痛饮几杯。”
王诜忙摆手,“听闻承宗乃酒中豪客,切勿吓煞某家,我此次来访,专为那金瓷一事。”
“金瓷?”李琦揉揉头,记得瓷器配方不曾卖与王家,他不解道,“晋卿兄家中也开有瓷窑?”
“非是,我有幸见到金瓷一件,实在爱不释手,打听到此瓷器为承宗所创,不知可有剩余之物,特来一观。”王诜不好意思道。
李琦愣了下,原来是位爱瓷之人,第二炉烧出的瓷器倒是还有三件,他起身道,“此事易尔,晋卿兄若是能饮千杯,某便送一件与你。”
“当真?”王诜一时喜不自禁。
李琦当然不会灌对方上千杯,不过开玩笑而已,自己也喝不了那么多。送对方一件瓷器算不上什么,难得又有个人可以随意交往,关键是印象确实不错。
“且饮完再说。”李琦哈哈笑着吩咐女使去厨下安排。
不用猜,风溜倜傥的王诜王驸马被李琦灌的迷迷糊糊,手中犹自搂住酒坛不放,叫嚷着千杯不醉。两个人痛痛快快喝了场酒,即便李琦后世被高度酒熏染过,也没撑到最后。
留宿了王驸马一夜,第二天李琦把一件骨瓷包了,王诜一再称谢,开开心心带回了家。
苏辙的管家送来一封信,李琦拆开一看,好么,老苏同志还真够意思,担心自己寂寞,专门把王诜做了介绍。不过这信晚了,王驸马已经急不可耐的先登了门。信中还附有一首老苏新写的词,李琦读了,虽没有达到赤壁怀古流传千年的气势,也算不错。李琦看看老苏天真烂漫的字,得,新剧院的名字就找这位来写。
一笔一划写好回信和要求,李琦又封了百两交子,一发让苏辙的管家带回。
诸事顺利,神清气爽,李琦赶紧去找沈括,剧院的事可不能再耽误了。
或许是沈括吃了浑家的排头,或许是李琦要建书馆一事传了出来,这次沈括没做拒绝,跟着李琦去看现场,满口夸着那书馆是儒林一大幸事。收罗一大堆数字、资料,两人就在营地的房中讨论起来。
大牛人出马,果然不一样,相对搞过宫殿建筑的沈括,李琦设计的那傻、笨、粗的二层建筑实在不算难。李琦领着沈括看完现场水泥浇筑的一截模型,才算挽回了面子,沈括急吼吼的打问水泥的性能,越听越是兴奋。
扩音设施上沈括当起了学生,不是他不懂,宋时的大型建筑多是木质,石头的不多,扩音常识做乐器的匠人都明白,可要应用到建筑内,达到李琦的要求,还是得多方考虑。幸好有了水泥,许多木头无法做到的事换种材料就能解决。李琦又提到墙面和地板的瓷砖,这样一来回声震动效果更好。
图书馆不用沈括为难,李琦画的就是条细长方形,两侧方便采光,看过玻璃的效果后沈括也承认比纸糊的窗户好的太多。
两人相互探讨学习时,王诜却找到了营房,自言无功不受禄,拿出自己的画卷要送给李琦,把一旁的沈括看的心直痒痒,王诜的画可是极少愿意送人的。
李琦没想那么多,对方有来有往他更愿意结交,顺手在桌上摊开画卷,他看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画中白雪覆盖着远山和近岸,疏苇寒塘,有渔夫在忙碌,或张网、或钓鱼、或拉罾、或抬网,柳枝掩映之间渔村隐现。山中有瀑布飞溅,近处则勾画了数株巨松,或挺直,或偃仰,或舒展,线条遒劲刚强,极见功力。山中有二行人,一隐士策杖而一小童携琴;江边篷舟中有士人对酌。
整幅画墨色淡雅而鲜亮,层次生动,气象浑成,韵致而深远。李琦不停的眨眼,看清画上的提字《渔村小雪图》,他的心忍不住咚咚咚的剧烈跳动,赏画他可不行,可这《渔村小雪图》分明在后世故宫博物馆见过,当时便被震撼了一把,想不到啊,王驸马竟然也是位大牛人,流传千古啊!
宝贝啊,李琦忙擦擦差点流出嘴角的口水,赶紧卷起收好,无视一旁沈括的怨念,喊着小乙快快送回家中锁上。
“哈哈哈,晋卿兄啊~”李琦畅快的大笑,打定主意要把这位绑在身边,“晋卿兄可听闻我计划建设书馆一事?”
李琦笑的象个老母鸡,王诜看出对方极度喜爱自己的画,心情自然高兴,笑道,“今日方听到传闻,承宗果然不凡,这造福士林之事,实在让为兄汗颜。”
李琦亲热的拍拍王诜道,“晋卿兄,这书馆建立后,缺个牵头之人,不知王兄可肯担负一、二?”
王诜愣了下,平时也是无聊的紧,如此盛事自然想尽点力,想想自己的身份他犹豫道,“可是书馆的山长?”
李琦摇摇头道,“非是山长,这书馆就是免费观看之所,印刷的书籍可任凭借阅,单本孤籍只可与此抄阅,即让士子方便,也让寒门的读书人有个观书的渠道。”
“驸马此事若成,当得儒林交口称赞。”听到不是教学传习,连沈括都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