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讲一下‘报告’、‘联络’、‘商谈’——日企文化中的‘菠菜主义’。”蔡俊辉停了停，“大家注意听啊，以后工作中会经常遇到。”
说话的语气、语速和语感，都是那么那么的熟悉，记得上学时，老师经常会说“好好听，这个必考题！”等考试完了，老师还会说：“让你们好好听，不好好听，怎么样，考到就不会了吧！”
真得好好听，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蔡俊辉也会在这么问的。
“在日企文化中，有一个基本的工作原则，叫做‘菠菜主义’，这是每一个人都要遵循的工作方法。所谓‘菠菜主义’就是日语ほうれんそう，是由日语报告（ほうこく）、联络（れんらく）和相谈（そうだん）三个单词的演化而来，代表着日企工作的一个基本流程。”
蔡俊辉真像一名人民教师一样，拿起白板笔，在电子白板上，勾勾画画，圈圈点点，给大家讲“菠菜”，足足讲了十分钟，听得下面几个人“愁眉不展”，满脑子都是大力水手，特别是付宏伟，除了大力水手，还想到了那个漂亮的奥莉沃。
在这个讲解过程中，蔡俊辉忽略了一个问题，只有中专学历的付宏伟无法体会在座四位拥有大学本科学历所具有的理解力，即便是没有学习过日语，但是这几个也都通过了大学英语六级考试的主儿，没吃过猪肉香，总见过肥猪走。蔡俊辉讲了头几句，这几位就已经洞晓一切了，至于他后面的话，别人也就左耳进，右耳出，通通耳道而已。
“大家都明白什么是‘菠菜主义’了吧？”
无人回话，也无人点头。
“下面我们继续，报告、联络和相谈与汉语的意思基本一样。报告，向直属领导反映工作中的基本情况、取得的进展、存在的问题等；联络，与同事之间及时的交换信息，特别是合作从事某项工作时，更要及时的进行信息交流，避免做重复工作，甚至错误的工作；相谈，工作完成后，与领导或客户进行交谈，反馈工作结果。‘菠菜主义’有效的进行信息联络，明确工作分工及责任，体现了团队合作的重要性，是日子企业中最基本的工作流程。”
蔡俊辉讲得抑扬顿挫，激情飞扬，时不时地还用舌头舔舔干涩的嘴唇，吐沫星子也在飞来飞去。
“以后工作中遇到问题应该先汇报给自己的直属领导，在日企里，越级上报是不能被接受的。”
接下来，井上告诉大家，具体的部门教育将由部门长进行，明天上班先在会议室集合，大家有一段时间的日语培训，明天再告诉大家细节。他看了看手表，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留给大家用于消化当日所学。
井上和蔡俊辉前脚出门，几个烟民后脚就跟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廖启望和祝晓敏，两个人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查看一天的记录，一时间，热闹了一天的屋子安静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祝晓敏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安静，“你倒是不抽烟啊？”
廖启望摇摇头，“嗯，不抽烟。”
“你觉不觉得佟朗有点事儿多啊？”
廖启望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祝晓敏为什么这么问，“何以见得？”
“SK怎么可能在劳动合同上做手脚，他就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公司那么大，何必问那些，反而招致别人的不满，你瞧刚才蔡俊辉的表情，估计快暴跳如雷了，我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了。”
“有吗？我怎么没瞧见？”
“你那个位置角度不明显，我这里看得很清楚。”
廖启望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但他确信蔡俊辉没有青筋爆出，甚至没有暴跳如雷，在他看来，无非是有些不耐烦而已。
蔡俊辉说佟朗的话，每个人都听得很真切，不想去评论，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这语气、语速和语感也会降临在自己的脑袋上。
看廖启望没反应，祝晓敏接着问：“你觉得蔡俊辉怎么样？”
“他日语挺好的。”
日语好不好只有井上知道，廖启望是不可能晓得的，他又听不懂，对于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又怎能么说好，怎能说不好呢。
“我问的不是日语，他日语好坏，咱们也听不出来啊。”
“人长得也挺帅的。”
“嗯，样子是不难看。”祝晓敏歪着脑袋回想一下，随后说道。“我问的人怎么样？你怎么总踩不到点儿上呢？”
廖启望当然知道祝晓敏的点儿是什么，他不是踩不到点儿上，而是不想踩到点儿上。总共不到半天的时间，他对蔡俊辉能了解几分，三分？四分？还是五分？这又不是牛排，几分好，得看个人喜好。既然不了解人家，也就没必要妄下断语。机械公司的副总也是偷窥了自己很长时间后，廖启望才晓得人家在怀疑自己，从来没有信任自己。
不要因某个人的一句话，就给人家贴上标签，这样不全面，也不客观，亲眼所见也未必是实施，只有长久的亲眼所见，才能洞察一切。
“你觉得怎么样？”廖启望将球踢了回去
祝晓敏看了看门口，低声说：“以后你我在一个部门，还是注意点儿好。”
“注意什么？”
“你能直接跟井上对话吗？”
“不能啊，我又不会说日语。”
“那不就得了！”祝晓敏突然抬高了声调，“你我凡事都要通过蔡俊辉才能对话井上，万一哪天人家不高兴了，搞不好一退六二五，不管翻译了，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祝晓敏的疑虑并不无道理，她所说也是廖启望所想，就在蔡俊辉顶了佟朗一句开始，今天他能顶佟朗，明天他也能顶自己。
看得出来，蔡俊辉身上有一股子傲气，可能是与生俱来，也可能是后天豢养。
廖启望更觉得蔡俊辉的傲气有可能是先天所有，只不过以前是傲骨，现在是傲气。他因为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所以，才自学了日语，鲤鱼跃龙门，从一名一线工人发展成一个翻译，也就是越过了龙门，便觉得自己是龙，不是虫，自然也就有了傲视别人的勇气。
“那你说怎么办？”廖启望又将球踢了回去。
“那只有听天由命了。”祝晓敏无比哀怨地说
“什么听天由命？”恰逢谭非众人推门进来，听见了这一言半语，“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生苦短，岂可有他人做主？”
“你知道什么？！”
祝晓敏数落了一句，并不在说话了，合上笔记本，低头摆弄着手机。
“我知道什么？谭非一脸懵懂地问廖启望，“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你错过了曾经最美的花期！”
廖启望半开玩笑地回答完谭非后，翻开笔记本，复习今天所学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