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华竹的结婚典礼在H市新开的五星级酒店举行,我们几个平时关系还算不错的女同事五点钟就已经赶到她家帮忙,九点刚过就又赶到酒店。
直到典礼结束酒宴开始,我揉着酸痛的小腿坐到角落里的一张备用的椅子上,酒席上人声鼎沸笑语喧天,一对新人穿梭在宾客中间逐一敬酒。我忽然就想到万紫,多想这样看着她穿着礼服嫁做人妻。心里暗暗决定回去就做万紫的工作让她尽快答应李岳的求婚。
“姐姐,要不要和我去楼下玩?”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角说。
我看着他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确定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他。
“你爸爸妈妈呢?”我问他:“这里人很多,不要乱跑,万一跑丢了可就糟了。”
“不会的,我经常来这里,都记得路。”小男孩不以为然:“我是看你不喜欢这里才想要和你出去透透气的,别跟我说你不是。”
我愕然,这孩子未免太人小鬼大,但我其实挺讨厌小孩子的,应付起来太耗神,于是就对他摇摇头。
“你还没有男朋友对不对?”小男孩看着我大声说。我看着他一对圆溜溜的黑眼睛,心想这个小鬼莫非会读心术?
小鬼看到我的反应得意的摇头晃脑:“你坐在那里看着新娘好羡慕的样子,而且都没拿出手机来拍照,说明你没有可以分享结婚幸福的对象。”
我翻了个白眼,不想发表任何回应。他倒也不觉得尴尬,继续下一个话题:“楼下东面有一个大花园,你去过吗?”
我摇头,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哪里知道许多。
“你不去我自己去啰。”小鬼说着兀自跑去电梯那里,我忙站起来跟上去,总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乱跑不是一件妥当的事。我企图把他从电梯里拎出来,结果这小鬼居然跟我用上了“千斤坠”、“竖蜻蜓”,扭股糖一样挣脱我的双手,结果是我跟他一起随着电梯降到了一楼。
电梯门一开,小鬼立刻冲了出去,我跟在后面真想踢他一脚,但到了这时候也不能不跟上去。
“姐姐,你看!”小鬼指着不远处对我兴奋地大喊:“花园在那里!”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李小闲。”小鬼回答,一面蹬蹬蹬跑去花园。
我只好无奈跟上去,心说一定要尽快把他带回酒店,不然我说不定会被当成拐骗儿童的人贩子带去警察局问话。
“转一圈就回去好不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蔼可亲:“你爸爸妈妈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的。”
“不会的,”他继续玩儿他的,头也不抬:“你别害怕,我不会连累你的。”我顿时无语。
好在过了半小时左右,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远远对着小鬼喊道:“小闲,跟妈妈回家了。”然后对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也点了下头,心下有些怔忪,这人居然也有几分面善,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小鬼跟我摆摆手,跑过他妈妈那里。那中年女子牵着他的手走向停车场,我想这女的应该是个女强人吧。尽管保养得不错,但看上去和那小孩子的年龄差距绝对有四十岁。
这时候同事的电话打过来问我在哪里,赶紧上楼吃饭,然后要帮华竹善后。我赶紧回去,急匆匆吃了几口东西就离开了酒店。
下午又加了两个小时的班才把手头的工作忙完,想起奶豆的猫粮快要吃完就顺路去了一下宠物店。到了住处已经是七点钟,万紫还没回来,我就开了冰箱准备做饭。
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蓝朋。
蓝朋在本市的国税局上班,隔三差五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尽管他约我十次我顶多也就去一次,但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谢谢,我不去。”我一面洗菜一面用免提回复他。
“你在家?”蓝朋大概听到了洗菜的声响。
“没有多余的饭。”我赶紧把后路堵死。
“我就在你家楼下,”蓝朋笑着说:“买了个西瓜送给你。”
“你等我下去拿。”我忙擦手,如果等他送上来就要坐上好半天才走。
我冲到楼下,蓝朋正笑眯眯地倚在车门那里,手里抱着一个大西瓜。每次见面他必定把近期的情况作一番简述,然后又问我的。
“你职业病?”我问他:“要不要我上交点儿个人所得税?”
他摆手:“我就是关心你,这不是得多交流才不会有陌生感吗?我们单位又开始招聘了,你不试试?”
我扶额:“我早说过我这性格不适合做公务员,做不了几天就想跳槽了。”
他于是不再提,问我:“听说李惜时出现了?”
我点头:“他应该在上海吧,我最近没联系他。”
“有时间应该聚聚,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没定下来吗?”
“定下来什么?”我反问他:“你这口气好奇怪。”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蓝朋不恼:“我这人就是境界高,李惜时如果还像当年一样执着,我一定会祝福你们。可是如果他退出,那我就要尽量争取一下了。”
我好笑,说:“蓝朋,我劝你赶紧找个女朋友,就你这样爱心泛滥的不恋爱太可惜。”
“我还小呢,”蓝朋一脸正经:“你可别多想啊,其实我可早就对你死心了,不过还是很心疼你。”说完眨眨眼睛又补了一句:“真的。”
我于是不再多说什么,摆摆手上楼。我一口气爬到五楼,然后走到窗边看着蓝朋离开。
李惜时的短信在我的手机里已经存了几十条,但我很少回复。我在十五岁那年就已经基本上丧失了对爱情和家庭的信心,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不是害怕被伤害,而是害怕自己会伤害别人。
我扭曲的认知、别扭的个性,我乱成一团糟的人生,对谁而言都将是一场灾祸。抛开喜不喜欢,爱不爱,只要想到我已经连累过李惜时一次,就不想再把他拖下水。